此时，秦全尉在舒家祖宅阴阳怪气说的话，又一次从章右野脑海中闪过。

“与舒家联姻之后，一大堆的烂摊子都得你们章家收拾。以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你觉得你能收拾几个？”

就算这些事全部是秦家在幕后操作，皱眉思虑片刻，章右野依然吃不准对方的下一步计划。

眼下思虑太多也无济于事，保护舒宜的人身安全才是要紧。

又考虑到舒川然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善茬，与弟弟嘱咐几句之后，章右野便挂了电话。

屈指敲响实验室玻璃，用手势给陆柯尘比划先走一步，章右野转身离开。

...

柏油道路上，灯柱昏黄，如野兽般的嘶吼响彻天际。

超跑一路疾驰，枯黄凋零的落叶被尾气吹飞至半空，一路席卷尾随车身直至下一个无人路口。

片刻不敢耽误，等章右野驱车来到医院，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私人医院很安静。

行走在走廊上的脚步声尤为清晰。

哒——哒——哒——

落进耳侧的脚步声让舒宜从一堆公司资料中抬眼。

瞥了眼沙发，舒川然的熟悉身影不知何时不在，估计他已经离开。

确定爷爷的状况依然正常之后，舒宜下意识看向墙上时钟。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凌晨，魏伯在送完衣物和资料后便急匆匆赶回祖宅。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视线看向一侧的干净床铺。犹豫片刻，在睡觉和看资料之间，她还是选择后者。

...

病房外，楼梯间。

一阵被刻意压低的悉索动静响起。

把舒川然狠狠撞上白色墙壁，小臂抵住他脖颈，章右野面不改色问他。

“你真想找死是不是？谁给你的胆子？谁允许你动她手机的？”

不耐皱了皱眉，躲开他小臂，反手把他推向一侧，舒川然同样面无表情。

“我只是看二姐不太想跟你说她和我在一起，我就自作主张了。”

“你他妈——”尾音截止在迅速靠近舒川然的过程中。

一想到舒川然看向舒宜的眼神就极为不爽，作为睚眦必报的主儿，反手揪住他衣领，章右野懒得废话。

直接一拳挥向他侧脸。

“你小子在打什么主意，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不是？”

太子爷不仅桀骜，打起架来也是招招致命。不过，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从来没有像这样动过手。

看来这次真是把他气得不轻。

否则这一拳，下不了这么狠的手。

莫名挨了一拳倒也不恼，擦掉嘴角血渍，转头吐出一口血沫，舒川然不屑笑笑，语调无波无澜。

“右哥，你说我打什么主意？”

敏锐捕捉到缓慢浮现在舒川然眸底近乎疯狂的情愫，毫不在意他的疯狂会不会涉及到自己。

猛然甩开他衣领，章右野抬手指住他鼻尖，口吻平淡，气定神闲。

“我告诉你，你二姐已经跟我领了证，以后少打她主意。”

领证？

简单二字，顿时把舒川然击溃成千疮百孔的疮痍。

“你，你们，什么，”

打断他说不完整的断断续续，章右野随手插兜，弯腰凑到他面前。

一字一顿好心为他解释，不言而喻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听的炫耀和警告。

“这你不用管，我就是提醒你，你二姐现在是我的人，懂吗？”

“所以现在我来了，你可以滚了。”

话末，章右野利落转身，只剩舒川然孤身一人，独留在原地怔神。

...

沉默多时之后。

咔哒——

是打火机被按下的清脆声响。

将双臂撑在透气的窗沿上，舒川然背对楼梯间大门。

圈起嘴角香烟用火机点燃，半仰脖颈朝窗外轻吐一口烟雾，他下意识把玩指尖的打火机。

今晚月色不错，和她一样，清冷皎洁，像不被世俗污染过的白莲。

泛着银色质感的打火机在他骨指间被玩出花来，他却直勾勾盯着浓墨半空中的皎月，沉默看了许久许久。

久到时间似乎被暂停在这个维度。

直到手中火机不小心掉落至窗沿下的花坛里，舒川然才缓慢收回视线。

这一刻的沉默，舒川然思绪万千。

多年来的桩桩件件，都在他脑海过了一遍。他或许会想通很多，又或许会在未来，被推向另外一个深渊入口。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

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收起回忆，把口中香烟捻熄在掌心里，舒川然面无温度，转身离开楼道之际，他朝窗外探了探身子。

窗下似乎是一块围起来的空地，平时应该不会有人经过。

视线定格在掉落打火机的位置上。

想不到银色在黑夜里也可以这么清晰，和脑海中的那张脸一样。

只是可惜，它以后的宿命，就是待在这个无人经过的荒废角落，像被随意丢弃的襁褓婴儿。

从此，无人认领，也无人在意。

...

走廊尽头。

从值班护士的口中得知老爷子的生命体征很正常之后，章右野又问护士。

“这里没出现什么生人吧？”

“没有。”护士摇头，“一直只有舒家人来来往往。”

点头示意护士继续值班，章右野快步走向私人病房。

透过病房窗户看到舒宜正趴在病床上睡得正香，章右野无奈弯唇，轻轻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到病床一侧。

确定老爷子的状态正常之后，他继续走到舒宜身边。

俯身凑近她的唇角落下一吻，章右野直起身子，环顾一圈。

这间病房的医疗机器虽然充足，不过能让陪护休息的床位太小，视线又在舒宜臂弯下的公司资料上扫了一圈，章右野抿抿唇，转身走出病房。

给医院负责人打去电话，章右野示意对方赶紧安排一个私人休息室。

当身穿睡衣的负责人急匆匆赶到病房外，章右野身侧的垃圾桶，已经被他捻熄好几个烟头。

“不知道给二小姐准备休息室？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干什么吃的？”

“右少，不，不是我们不准备。”

负责人磕磕巴巴解释。

“二小姐说让我们别麻烦，她就想待在病房里陪老爷子。我看川然少爷也是顺着二小姐的意思，我就没让手下人安排。你看我穿着睡衣就来见你，这不就打算在这时刻待命吗？”

挥了挥手，章右野捻熄最后一根烟蒂：“别啰嗦了，把钥匙给我，再多安排几个人在病房外守着，不要让陌生人靠近，等老爷子一醒，立即联系我。”

“是，”负责人哆哆嗦嗦把钥匙递到章右野手中，“右少，我现在就去安排人？那二小姐那里...”

似乎是终于想起二人领证的事还是一个秘密。

而老爷子也没有在酒会上把两家联姻之事宣布出去。

注意到负责人一副想打听又不敢打听的神色，章右野端起太子爷架子。

“我现在在追二小姐，有什么事我会和她解释。你只要负责老爷子就行，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脚下这座荆南城，现在有谁不知道舒宜是舒家的香饽饽。

要是舒老爷子一醒，发现自己最宝贝的孙女和太子爷在休息室共住一晚。

别的不说，他这个负责人，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背锅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