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浩浩提到了马华，作为马华的好友，孙丽梅不得不考虑。毕竟，她太了解马华了，在赌博上，别人能上的场合，她都敢上；只要有人敢给钱，她肯定敢拿。因为她有欠账，她需要资金来翻本。她连唐老鸭的钱都敢拿，别说她这个好友的钱了。正儿八经的生意，一旦沾上高利贷，都有风险啊，何况是赌博。因此，其他人她可以不考虑，但马华她不能不预防。万一她输多了呢？万一她爬板爬大了呢？人与人之间关系再好，如果摊上钱的问题，不可能不有矛盾啊。

思来想去，她决定把“放板”的事跟玩家们说说，包括马华在内。地点呢，就放在“今日饭庄”，一来可以照顾一下陈占霞的生意，二来马华和陈占霞关系也不错，万一以后马华跟自己有啥摩擦了，起码陈占霞是见证人啊。孙丽梅与王浩浩签了合同的第三天，她就提前给陈占霞打了电话，预定了一桌饭。下午结束后，她就和王浩浩把唐老鸭等人带到了今日饭庄。

盖世凯因为刘文西的那张画，似乎与王浩浩之间有了罅隙，反正，自那以后，王浩浩几乎没与盖世凯联系。他不联系，盖世凯也不主动，两人就这么冷了起来。现在得知孙丽梅要来，他估计有王浩浩，就对陈占霞说道：“今天中午喝得有点多，王浩浩这些人来，肯定要我陪酒，我躲一下， 问起我，就说我买菜去了。”

很快，孙丽梅的人来了，陈占霞主动出门迎接。王浩浩进门朝周围看了一下，估计在找盖世凯，发现不在，就问道：“把我们的菜准备好了吧？”

陈占霞说：“好了，孙总打来电话后，我们就准备。”

“那准备上菜，凉的热的一起上。”

人坐齐后，孙丽梅给进来倒茶的陈占霞说道：“你也坐吧，我们好久都没来了，陪我们说说话。”

马华看着陈占霞，好像也有此意，坐在了孙丽梅与马华中间。

菜上来之后，孙丽梅开场性地与大家碰杯，说：“大家好久都没有坐在一个桌子上了，我那的饭，估计你们都吃腻了。今天把你们带我朋友这里来，让你们换换口味。”

马华挂着微笑道：“你把大家叫到这里，总不是为了换换口味吧？我正在别处忙，王浩浩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催，让我一定参加，好像有啥好事要给大家公布似的。”

王浩浩笑眯眯地看着马华，说：“急啥呢，对你来说，确实有好事。”

马华哼了一声，说：“什么好事，不就是赌博上的事么？是不是要给我们这些玩家出台什么优惠政策？我知道你最近腰粗了 ，难不成要给我们这些输的提不起裤子的人要发放慰问金？”

王浩浩哈哈一笑，笑声打断了正在敬酒的孙丽梅。孙丽梅瞟了一样王浩浩和马华，突然话题一转，提起了她的事儿，说：“我当初支这个摊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能有个娱乐和交流的场所。各位也很抬举我，能来的都来了，一直把我这个摊子抬举到现在。说实在的，我孙丽梅从内心感激你们。”说到这里，她端起酒杯一晃，又说道：“来，咱们举个杯，把这杯酒喝了，后面我还有话要说。”

待马华、唐大洲等人端起酒杯，相互碰杯之后，孙丽梅继续说道：“这个摊子起来后，本来我想走以前的路子， 小打小闹，以娱乐为主。结果你们建议我把档次稍微提高一点， 为此我就定了个一百二百和三百六百两个档次，谁玩小，谁玩大，采取自愿。就这个标准，玩了没有多长时间，大家好像还不过瘾，又要砸金花，又要升级，玩的档次一提再提。有时给你们兑板时，看到一场输了这么多， 我都心惊肉跳的。”

陈占霞听孙丽梅这么说，有意看了一眼马华，但见马华毫无表情地听着，谁也不看。

唐老鸭说：“你心跳啥呢？别人输多大，不少你的，你一天的收入，胜过有些人半个月的工资，你把安全搞好，把大家服务好就行了，干嘛在乎玩家的输赢呢？”

孙丽梅呵呵一笑说道：“我崇尚细水长流，不想一口吃个胖子。再说，凡赌有赢有输。若输大了，你们也吃不消啊。钱这个东西，毕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当有人输的拿不出钱时，跟我借，你说我给借不借？”

陈占霞听孙丽梅这么说，分析跟孙丽梅借钱的人中，肯定有马华，前些日子，马华跟自己聊时，提到了赌债的问题。心里就想道：你在那里招赌，他们不跟你借钱才怪，谁让你招赌呢？

见大家都沉默不语，孙丽梅继续说道：“最近我大致算了一下，光从我手里借去的钱都五六十万了，昨天我去买菜，差点连菜钱都凑不够。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个摊子我推不动了。所以，我把自己的实际情况给大家说一下，看接下来怎么办？是你们给我还钱？还是另想办法？”

唐老鸭听出了孙丽梅话中有话，就直接问道：“你是啥意思？”

孙丽梅说：“我的意思有两个，一是让大家理解点，在还钱上尽量干数一点，让我能周转开来；二是实在不行，就得考虑上板事了。有了板事，想必大家都能活泛一点。”

陈占霞立即附在马华耳边问道：“板事是啥？”

马华低声道：“就是高利贷。”

唐大洲唐老鸭立即说道：“你总算按赌博行道的规矩来了。给你说实话， 凡是稍微高档的麻将馆和宝场，都有板事。不满你们说，我的宝场上也有。玩麻将的人，偶尔也去揭个宝，宝场上的人，也常到你这里玩，包括我在内。虽然咱们这些人都是老板，其实当老板的，钱在银行里存的少，在外转腾的多。所以，玩这东西，不可能不有夹住手的时候。有了板，起码场合能活泛一些。这是好事啊，你想上就上吧。不知你叫谁放？是王浩浩吧？”

孙丽梅微笑道：“是啊，王总来玩了几次，发现我有时候资金紧张的，连板都兑不过去，就建议我找个放板的人。我开始考虑的是你，也问过你，你说你身后有个宝业公司，不好参与我的事，我这就请了王总总王浩浩，来协助咱们这个摊子。”

王浩浩立即说道：“你们都知道，我在西安有个电玩城，平时在西安的时候多一些。为啥要答应孙总呢？是因为我发现孙总这个人很美，你们这些玩家更美，把钱投给大家，我放心。所以，得知大家有时候周转有点紧张时，我决定协助孙总解决大家的问题。”

有人遂问利率多少？王浩浩说：“大家都是玩家，赌场上的放板利息是多少，你们应该知道，基本都是一毛钱的利息，而且最多是三个月的期限。超过期限，就是成倍的往上翻番，俗称一九板。我和孙总考虑到大家都是朋友，在社会上有头有面，说不定以后咱们还有在某个项目上还有合作的机会，因此就不按赌场的规矩走，定了个6分，期限是六个月，也就是半年。如果过期不还，就有罚息，跟银行一样。”

陈占霞听是6分利率，暗吃一惊，心里想：盖世凯当年在信用社贷的款是9厘多利息，倒这，还起来都比较费劲，6分利率，那1万元的话，每月利息不是600元么？像马华欠了几十万，如果按这个利率算下来，那她每月光利息就产生多少？

想到这里，她有些按捺不住了，又凑到马华跟前，想问什么，马华推了一下她，意思别问了。

对这个利息，有的人认为合适，有的觉得有点高。唐老鸭立即抬高声音说道：“你们把公道话说吧，小王的板你们用不用是另外一回事，但这个利息，可以说是在这个行道是最低了，别鸡蛋里挑骨头。”

孙丽梅立解释道：“我的意思，大家尽量拿自己的钱玩，吃饭穿衣量家当，不论玩多大，要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

王浩浩插话道：“而且我要放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一般人，我是不会放的。所以，你不要以为我是专业放板的。西安的场合咋说都比咱们这里多，人家那娘们玩的都是三万六万呢，咱们这里是啥档次？所以说，我如果是个专门放板的，肯定在西安干了。我说过了，我是看孙总把这个摊子推得比较艰难了，因此才跟她合作，希望你们一定要考虑清楚。如果能接受，我就放。拿了钱的，一定要讲诚信，按规矩来。”

唐老鸭这时慢条斯理地问道：“既然有板事，那麻将的档次肯定高了吧？”

孙丽梅立即说道：“标准你们看吧，维持原来的也行，提高一点也行，这个我和王总商量了，根据大家的意见来定。”

唐老鸭说道：“别说三万六万了，那就上个一万两万吧？我不是说过嘛，大象和野兔，总不能走一条道啊。玩赌这事儿，有人怕大，有人还嫌小呢。”

听他们定的是6分利息，一万两万的麻将，陈占霞想到盖世凯当年在老家的商店里支麻将，玩的是一块两块，砸金花是五毛的锅，结果都欠了别人两万多元。一万两万，相对一块两块，是多少个倍数啊？真让自己脑洞大开，真让自己见识了。难怪马华说玩赌有瘾，这么大的赌，能不有瘾吗？这是钱的瘾，这是人杀人的瘾啊。

自打她第一次在孙丽梅家见到麻将桌时，她就那麻将桌，像只老虎，被孙丽梅拴在那里。 还感觉孙丽梅手里像提了个隐形炸弹，随时要炸人。

现在这么一看，她这个感觉是对的，孙丽梅手里确实有个无形炸弹，终将炸到谁？炸到马华？炸到自己？陈占霞不敢想 ，只为孙丽梅抛出的这个政策， 感到心里一阵惊悚。她坐不住了，正好她的手机响了，她以接听电话为由，离开了这个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