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旌摇荡
作者:如鹿归林 | 分类:现言 | 字数:1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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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顾云星无语。
这一波三折的是要闹哪样啊?!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了。
郭导当然是开心的,他才不管是谁介入改变了这个结果,他只知道他可以用回他满意的女主了。
他何尝不知道,要是真的用艾锦,那他甚至有可能晚节不保。
但他显然没想到顾云星会挂他的电话,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导演,被一个刚出道两年的顶流小花挂电话,这种体验在他整个职业生涯中,都没有遇见过。
所以他微微愣住了,困惑地盯着手机看,重新核对了一遍刚才拨打出去的手机号码。
席昶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满腹狐疑地问:“谁的电话。”
顾云星随口一答:“骗子电话,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过五秒,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又疯狂地震动起来。
“顾云星!你怎么回事!下午三点前过来签约,逾期不负责!”郭导的声音顺着电话线震动着她的耳膜。
“等下,我确定一下,郭导是叫我去签约吗?”顾云星疑惑:“不会过几天又给我闹一出三倍违约金的赔付吧,我最近是很缺钱,但也不必上赶着给我送钱吧?”
顾云星最近抽空上门,帮着郭导调解了一下父女关系,他女儿虽然到了叛逆期,但好在他女儿是顾云星的粉丝,一番沟通之后,父女间解除了误会,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所以郭导现在欠着顾云星两份人情,她才敢这么跟知名导演说话。
“来不来?不来我换人。”郭导没闲工夫跟这丫头贫嘴。
“来来来,我私人飞机包机,马上来。”
顾云星换了副狗腿的嘴脸,连连答应。
不管这个剧组之前闹出了多少骚操作,但不可否认,想要拿明年影后,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签约这事,一回生二回熟。
顾云星在赶去公司的路上火速通知了梁愉,梁愉也感到非常惊喜。
顾云星在文件上签署完自己的名字,把文件夹整个递回去的时候,思虑再三,还是问了一句:“这次方便问一下,是哪一位大佬出手保了我的女主呢?”
郭导对她的提问感到非常惊讶:“你居然不知道?”
顾云星更是一头雾水,她应该知道什么?她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喂!
“难道是苏墨晗回心转意了?!”
顾云星话说出口,就感觉自己在说恐怖故事,除非苏墨晗有受虐狂,她最近都这么明目张胆地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他要是还能出手保她,那这可就是值得媒体大肆宣扬的绝美爱情了。
郭导看着她的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随即他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漂亮果然就是资本,护花使者一个接一个的往上送,红颜祸水啊,啧啧啧。”
顾云星和梁愉被他一番话讲得云里雾里。
到头来也没搞清楚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是哪位大佬都给她的。
但好在一切尘埃落定。
顾云星接着和梁愉低调地拜访了几家向她们抛出橄榄枝的影视公司,但对方开出的条件都不尽如人意,要么就是公司规模和她目前的身份地位不匹配。
嘉意传媒倒是也暗戳戳地表露过挖人的意思,但综合分析下来,嘉意不仅有影帝祁易安还有顶流花旦叶辞梦,顾云星要是空降,资源方面肯定不如在盛世的好。
“不如自己开家独立工作室好了?”
董玥跟在垂头丧气的顾云星和梁愉后面,试探地提出了自己内心隐藏了很久的想法。
梁愉刚想否定这个荒谬的提议,反倒是顾云星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似的。
“不会吧,云星,你现在手头可不富裕,而且你要是脱离盛世单干,保不齐苏总要在业内处处打压你。”
梁愉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哎,对啊,现在影视业可不景气。”
董玥眸子里闪烁的光芒倏忽间又暗了下去。
顾云星蹙起了眉,咬了咬下嘴唇。
的确,她现在是捉襟见肘,但离开盛世之后,她的确需要重新对她的演艺事业做出职业规划了。
最近她一直在坚持记账的习惯,正当她翻着每月支出账单,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半个月前的一笔30元是买了什么时候,突然想起来明天是她妈每月固定复查的日子。
算上之前连轴转忙工作的时间,顾云星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回家了,她看着手机里的日历上标红的日期,蹙着眉,跟梁愉请了明天一整天的假。
第二日,保姆车送顾云星到楼下。
这是一个干净而整洁的高档住宅楼,由知名开发商开发和进行物业维护,私密性很好,顾云星给母亲买的房子在一楼,还自带一个独立的小花园。
今日天气预报多云转晴,所以上午阴云密布,天空黑压压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云星最讨厌阴天,而最近已经开始刮起秋风,她裹紧了身上的薄牛仔外套,一条长裤都略显单薄。
她拿钥匙开门,从花园路过。
第15章 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小花园里杂草丛生,顾云星在第一次搬家过来的时候特意抽空来种了些好养活的玫瑰花、月季、百合和三角梅,甚至在阴蔽处置办了一个青花瓷水缸养鱼和睡莲,现在看来不仅花没养活,鱼也全死光了,只剩个孤零零的蓄水缸。
她本意是为了听从医生的建议,希望能让陈暮雨能在空闲的时候种种花养养鱼种点菜,陶冶情操加放松心情,可现在看来是白费气力。
“哗啦。”
顾云星刚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卧室里传来镜子轰然碎裂的声音,随之而来是铜质框架摔倒在地的巨大声响。
“把这东西拿出去!谁让你们摆在这里的?”
一道尖锐的女声带着点崩溃的凄厉哭腔平地响起。
“不好意思,夫人,这是——”
女佣的声音颤抖着,她蹲下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收拾着玻璃残渣。
“是我让她放在这里的。”顾云星出现在房门前,踩过满地的玻璃碎片,接着女佣的话继续讲:“有什么问题吗?”
她直勾勾地环着手臂盯着房间里的女人。
轮椅被丢在一旁,陈暮雨坐在床边。
她有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皮肤和头发护理得光泽度很好,虽然是刚起床,但发髻已经挽好了,还挑了一支翡翠的簪子扎着。哪怕是长期被病痛折磨,也没有折损这个女人半分的容颜。
陈暮雨的两条腿无力地垂着,在腿部关节以下,是两条突兀的金属义肢。她刚刚哭闹过一场,现在看起来显得安静而疲惫。
“云星?”女人灰暗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顾云星没有回话,反而蹲下身,拍拍地上捡玻璃渣子的女佣的手,温柔地安抚了一下她如惊弓之鸟般的情绪:“去找个扫帚和簸箕来打扫吧。”
女佣眼眶里带着泪花,抬起眼满含感激地看着顾云星,迅速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还有,”顾云星叫住了她:“这面全身镜碎了,再去买一面新的过来放着。”
“我不要!”陈暮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得炸毛了,甚至伸手要去够床头柜旁边歪倒的轮椅。
“妈,你不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屋子里不出去!”顾云星的音量突然提高:“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不能学着去接受吗?”
顾云星叹了口气,她走到陈暮雨面前半蹲下来,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她伤口的恢复情况。
陈暮雨的截肢愈后很差,她本身就有糖尿病的基础病,因而动手术的风险更大。截肢后,因为血糖控制得不稳定,导致伤口一直无法愈合。
陈暮雨曾经是出了名的精力旺盛,还在顾家当少奶奶的时候就天南海北的四处旅游,她酷爱挑战能让感官受到刺激的各类极限运动。
可连着做完很多台小手术后,她的体质变得很差,像是消耗了过多的元气。
现在的陈暮雨连房门都不愿意走出去,除了去医院复查和定期的康复训练,顾云星已经不记得她上一次和外人接触是什么时候了。
她想起来在医院陪护的日日夜夜,那时候她自己还是个病人,但却每日在床头执拗地陪着她妈。
夜间病房吵闹,护士经常会进来查房,陪护椅又窄又膈应,根本没几个小时可以睡得安稳,那段时间她近乎整个人走路都在发飘,随时感觉自己会眼前一黑,拎着打满水的热水瓶,晕倒在病房外的长廊上。
陈暮雨之前检查时说伤口处有神经瘤和骨刺增生,再加上她本人并不配合,义肢短短四年就寿终正寝了。
顾云星的眸光随意地往床头柜上一瞥,黑色陶瓷水杯下压着一张浅绿色的玻璃纸,只露出一个尖角,她疑惑地皱起了眉,抬起手去拿。
陈暮雨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瞬间慌乱了起来,当时就想伸手去抢。
只见她把那张玻璃纸从水杯下抽出来,三下五除二团成一团,想要塞进自己的口袋。
顾云星死死攥住她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暮雨的眼睛。
面前的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两人的手纠缠在一起暗自较着劲,最终顾云星两手并用,还是一点点地扳开了陈暮雨攥紧的五指。
陈暮雨一下子脱了力,摔在床上,整个身体都陷进被子里,她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顾云星两根手指夹着那张玻璃纸,在陈暮雨面前晃了晃,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这是什么啊?妈?你要是自己不想好,谁能管得了你啊?”
那是一枚水果糖的包装纸。
她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却发现根本止不住泪水往下流,一步步往后退着。
陈暮雨一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她搅着手指,嗫嚅着说:“我就吃了这一颗,我实在是忍不住。”
“你就吃了这一颗?”
顾云星觉得可笑,她冲到床头柜前一把拉开最上面一层的抽屉,陈暮雨想去拦但根本来不及,手悬在空中半天没有收回去。
随着抽屉被骤然打开带出来的木屑与灰尘,里面的玻璃罐糖果也稀里哗啦地撒了一抽屉,五彩斑斓的玻璃纸在窗台洒进的晨光映照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顾云星眯了眯眼睛,感觉自己的眼睛隐隐作痛。
顾云星边哭边把散落的糖果一颗颗地捡进瓶子里,捡了几颗之后气急败坏地把整个抽屉都拆了出来,往门口一砸。
“砰。”
一声巨响。
随着抽屉的木板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中好像也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也跟着碎裂了。
“妈。”顾云星沉默了很久,擦了擦脸颊的泪水:“你知道为了控制你的血糖,降低你每一场手术的风险,这两年来我跑遍了所有的医院,除了仁安,我近乎把全世界的专家都找了个遍。而且只要你点头,我甚至现在就可以回去给顾时洵跪下,求仁安接收你这个作天作地的病人。”
“你不愿意出去面对世人的眼光,整日待在这狭窄的房间里,无所谓,我随你。”
“你不愿意去参加康复训练,成天耍性子摆脸子,不肯好好接受治疗,无所谓,你开心就好。”
“你不愿意照镜子,不愿意看见镜子里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味沉湎于过去,无所谓,我也随你了。”
“可你不能辜负你女儿我,为了让你康复而付出的努力和代价,你的命是我换回来的,你想死,得先问过我的意见。”
顾云星咬着牙关,看着陈暮雨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她不仅痛心,更多的是委屈。
“等下跟我去吃个饭,下午要去复查,我陪你去。”
陈暮雨这一生,当得上红颜薄命这四个字。
她家境贫寒,但又骄矜自傲,她看不惯白凝和其他狐狸精们三番五次的上门挑衅,也看不惯家里长辈明里暗里对着自己儿子的双相情感障碍指指点点,更是因为无法忍受顾家说是她的劣质基因扰乱了顾家的优等血脉。
她一纸离婚协议书送到了顾昌明面前,在对方的盛怒之下,轻飘飘地丢下“离婚”两个字。
她放弃了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顾夫人的身份,也放弃了顾家万贯家财,连行李都没带,只带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离开了那个奢华的黄金鸟笼。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辆对向车道超速冲撞过来的宾利,就像一个荒诞的笑话,差点带走了她的命。
陈暮雨的眼里一片死寂,看不出一丝光亮,她颓然地坐在床上,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腿,良久之后,她才缓慢地抬起头。
“你觉得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