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俯仰之间，谢峥已走了半年。

除夕这日，赵瑛谢绝谢老太君和安阳长公主的邀请，选择待在郡主府里过年。

每逢佳节倍思亲，赵瑛吃了几口丫鬟们精心准备的午膳后不久上床午休。

在这特殊的日子，多清醒一分就多一分的伤感。

熟睡中的赵瑛不知道镇国公府里的变故。

这事要从除夕前一个月说起。那日，一封特殊的信件从乌亘国跋山涉水来到永泰帝的桌面上。

他拆开一看，愤怒把信撕的粉碎，立马命令暗卫火速赶往药王谷去见谢峥。

他不动声色等了二十几天，终于等来了暗卫的消息。谢峥不在药王谷。

赵珩被请进御书房时，被飞过来的一本折子砸中额角，随即听到一声暴怒：“滚进来！”

“父王！”

赵珩行过礼后，安静站着的。

“谢峥呢？”

赵珩脑袋轰隆一声，难道事情败露了。

父王都这么问了，可见他已经知道谢峥不在药王谷。

他老实回答：“半年前，谢峥得到他父兄在乌亘的消息，说要潜入乌亘去寻找。他离京前来找过儿臣，儿臣就帮他打掩护。”

“长乐知道吗？”

赵珩迟疑片刻，决定这个黑锅自己全背了。

“长乐不知道。她知道了肯定不会让谢峥离开。父王，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谢峥出事了？”

永泰帝坐回龙椅，“一个月前，乌亘国来了封信，说谢峥受封了护国大将军。”

赵珩一听，急得大步向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谁叛国他都能相信，唯独不能相信谢峥会叛国。

难道那张所谓的镇国公的笔迹是骗谢峥入陷阱的诱饵？

“父王，谢峥一家老小都在京里，他这人最看重家人的，不可能会弃之不顾的。更何况长乐怀孕了，他就要当父亲的人了。”

“妻儿算什么，大不了再娶就是了。”

“谢峥就算不要妻儿，他还有母亲和祖母在啊！再说，您怎么能确定乌亘说的是真的？万一他们诈我们的呢？”

“要是万一是真的？”

赵珩反驳不了，如果乌亘拿谢峥父兄的命威胁谢峥，他会不会屈服？

“父王，您打算怎么处理镇国公府？”

永泰帝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杀！”

“父亲，仅凭乌亘的一面之词，就把镇国公府灭了。要是到最后查出谢峥没有判国，不是太对不起谢家那些为大晟马革裹尸的儿郎，寒了大晟镇守边关将士的心。人生不能复生，杀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史学家又将如何记载这一事件？”

赵珩深知父亲最为看重后世史书将如何评价他。

永泰帝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那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父王，没收镇国公府全部家产，收回爵位，褫夺谢家人的诰命，贬为平民，驱逐出京，任其自生自灭。”

几个妇孺，老的老，幼的幼，构不成多大的威胁。只怕离京没多少时日就饿死在路边了。

“行，这事交由你去办。”

“儿臣想等过年再去宣旨。”

今天就是除夕了。

永泰帝绷着一张脸看着赵珩。

赵珩明白了，永泰帝就是要在除夕前把谢家赶出京城。

“儿臣这就去宣旨。”

赵珩出了宫门，特意选择马车而不是骑马。

马车里他低声嘱咐了心腹太监几句，然后在一个拐角处，神不知鬼不觉放他下去。

镇国公府里，谢家人听了赵珩宣完圣旨，除了谢老太君和谢振轩外，其他人都瘫软在地。

谢老太君是不相信，不相信她谢家的儿郎会叛国。谢振轩是太小了，小到不能领会旨意。王夫人和王和卿觉得天塌了，比她们的夫婿战死那日塌得更彻底。

至于下人们，他们知道抄家意味着他们将来面临着被卖的命运。上哪里能找像谢家这么体桖下人的主家？

赵珩把谢老太君扶起，让她坐到椅子上，愧疚道：“实在对不住，孤没有做好修远交待的事情。”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老身相信今日这结果定是殿下力争来的。谢家该有这一劫，怨不得任何人。只求殿下护好长乐，千万别让她受谢家的影响。”

“老太君放心！”

王夫人手脚并用，爬到赵珩脚边，“咚咚咚”，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哭嚎道：“殿下，救救我们。天寒地冻的，我们这时出京，无异去送死啊！”

王和卿跟在王夫人后面磕头，泪流满面。

“闭嘴。”谢老太君喝斥道。

赵珩盯着地上的婆媳俩个，声音清冷，“你们不想出京？”

“殿下，帮帮我们吧！”

“那行，只要你们不是谢家人，可以不出京。”

她们要想不当谢家人，一是和离，二是被休。

和离是不可能了，她们的夫婿都已不在人世。

被休倒是可以，谢老太君作为一家之主，可以给她们休书。

王夫人膝行到谢老太君跟前，拉着她的裙角，“母亲，求求您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谢老太君越过王夫人看向王和卿，“你呢？”

“请祖母放和卿一条生路。”王和卿又重重磕了三个头。

“你应当知道，被休是不能带走孩子的，你当真要抛下轩儿？”

王和卿泣不成声，嘴里含糊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轩儿过来。”谢老太君招手。

谢振轩乖乖走到曾祖母面前。

谢老太君一把抱过曾孙：“轩儿可愿意随曾祖母离京？”

“愿意，轩儿也是姓谢的。”

谢老太君抚摸着曾孙的头顶，“好轩儿，不愧是我们谢家人。”

她起身进入内室。一柱香后，她出来了。

她把两张纸递到王夫人的眼前，“拿去吧！从今往后，你们和谢老再无瓜葛。以后婚嫁自定。”

“谢母亲！”

“谢祖母！”

谢老太别过头去，“你们和老婆子我再没有干系，老婆子担不起你们这一称呼。你们可以走了！”

王夫人姑侄两人相互搀扶起来。

王和卿想再去抱抱谢振轩，谢振轩把脸埋进曾祖母的怀里，不予理睬。

王和卿无奈，只得和姑母离开了谢家。

“殿下，老身有个不情之请！”

“老太君请说。”

“苏妈妈是我的陪嫁丫鬟，当年跟我嫁进谢家的丫鬟就只剩她一人了。她都这把年纪了，孤苦一人。再被卖也找不到好人家。求殿下恩准，让她离开谢家，自己过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