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关苍海道，“一种安神香而已，但是配制的材料相当复杂珍贵，所以疗效远胜一般的安神香，没想到寒曦王还是制香的高手。”

“你们看起来比我还要了解他。”雪凰道。

“你从前跟我说的嘛。”关苍海心虚的转过头，“容先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容屿淡然看着雪凰，“我其实对他了解也不深，你们成婚之时，我不在北凌。”

“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十五年在鬼谷的记忆，还有后来和他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其他的我都记不清了。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我到底为什么会嫁给他？我依稀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五年前，在霜霖城不打不相识，可是我们成婚却是在一年多以前，中间的空白我完全没印象。而那场大婚，我也依稀记得，是为东楚和北凌的同盟。可是小师叔已经娶了星月，为何还多一个我？他明知道我向往的是江湖，是不可能逼我的，就算有不得已的理由，我也应该选择北凌的皇子，而非一个王爷。除非，是我想嫁他。”

容屿没有办法解释，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们之间太过复杂，多说一分便有十分的不合理之处。这个谎言，根本没法维持下去。

可是不维持下去，她会死。

关苍海开口，“那你就没什么好纠结的啊？你看你分析得很到位啊，就是你想嫁给他嘛，至于你为什么想，那定然是因为你喜欢他。要不然你堂堂公主，鬼谷后人，谁敢逼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那大叔，你和爷爷为何不在？”如果是她喜欢的人，她成婚怎么会不告诉她最重要的亲人？

容屿沉默片刻，“因为师父不同意，他希望你嫁的人……”他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雪凰不解的问道。

“总之，他不希望你与朝堂扯上关系，你知道师父的脾气，如果他不允，是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拦你的。或许这就是你的顾虑。”

“那你们……”

关苍海急忙打断，“雪凰姑娘，你先别问那么多了，等我医治好你，你就都知道了。”

“你有把握？”雪凰问道。

“我需要一些时间，还得需要几味药材。”

雪凰看向二人，“你们有事瞒着我对不对？否则你们为什么如此忌讳墨云沉？”

“都说了等你恢复记忆就知道了”，关苍海笑道，“别想那么多，我先走了。”

说完，他匆忙从屏风后面的暗门离去。

雪凰看向容屿，“大叔，我也不想多想，我也想要不就算了，忘了就忘了，我甚至想过就去信任墨云沉吧，不再烦恼那一切，向前看就好了，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还是想找到，我心中缺失的那一块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你需要答案，我也同样需要。再次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然后由你来做选择。”

雪凰点点头，“好。”

容屿也从暗门离开，不一会儿，榴花推门进来，一切如常。

而另一间厢房内，是方才离开的关苍海和容屿。

“如何？”容屿问道。

“这几味药的确能保她一时性命，但是墨云沉的心头之血也很关键，那火雨蝎必须要以修炼极寒功法之人的内力才能综合药性，天下间还能找到几个人呢？所以在找到更好的药方之前，还是不宜带她走。而且……”他拿出雪凰给的胭脂盒，“这里面的应该是梦魇之香，本来是用来引导人内心的回忆，但其中加入了一种致幻的草药，就可以用来编织虚假的梦境让人沉浸其中，渐渐的会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回忆。我猜，那寒曦王在她遗忘之后，便是以此构建了虚假的回忆来取得雪凰姑娘的信任。”

“那情蛊又是如何被克制的？”

关苍海无可奈何的叹道，“如果忘情是那么容易的话，天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呢？寒曦王只是用冰雪蟾蜍来克制情蛊，又用火雨蝎克制冰雪蟾蜍，加上她的失忆，又用梦魇之香让她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他，才勉强抑制住情蛊。可是她一身武功尽废，身体已经垮了，只能用药来延长她的生命。如果她想起自己真正所爱之人，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那她就真的是油尽灯枯了。”

“关神医，你可还有其他救治之法。”

“请恕在下医术不精，目前并无良方，但请先生放心，在下一定会找到医治的方法。”

容屿抱拳行以一礼，“拜托了。我们恐怕瞒不了她太久了。”

“那先生作何打算？是否要带她离开？”

容屿沉默不语。

他曾说过，只要雪凰想要离开，他一定会带她走，就算千军万马，他也会杀出一条路。

可如今的情况，留下或许对她来说才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我明白了”，关苍海道，“取决于我们能否有绝对把握救她，那我们抓紧时间吧。”

雪凰这边，她听了一会儿的戏便觉得有些困倦了，可又不想回去。

于是便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醒之后，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

正逢戏文已听得差不多了，雪凰也起身离开。

她放弃马车，缓步走在街道上。

“榴花，你不用跟着了，我想自己走走。墨云沉如果怪罪你，我自会向她解释。”

“奴婢保证不打扰公主，就在身后跟着，请公主应允。”

雪凰没有说话，随她去了。

她一个人走走停停，却被一阵清脆的声音吸引了。

那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雪凰寻着声音过去，发现是一家珍宝店，门口挂了一串贝壳做的风铃。

贝壳在北凌素来都是稀有之物，出现在霜霖城更是难得。

雪凰毫不犹豫的付钱买下，提着它离开。

她依稀记得，她很喜欢风铃，她的床头一直都挂着的，可是从她醒来之时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雪凰看着手里的风铃，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启元节那日来过的桥边。

这桥边也有一棵古树，看着与尚阳城的月神树颇为相似。

只是那时小桥流水，灯火璀璨，漫天烟火。

这里却是只有一片雪白，河面也结了厚厚的冰霜。

雪凰站在树下，呆呆的望着挂满了冰霜的枝条。

天空开始飘落雪花，一点点落在她的发间，眼前的场景莫名的熟悉起来。

雪凰看向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

风轻轻吹过，她手里的风铃晃动起来，那熟悉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

竟不知不觉开始流泪，她喃喃自语，“今朝若是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无数的画面涌进她的脑海，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脑中不断地闪现。

雪凰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心口，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一想到他，她就如此的难过？如此的心痛？

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人在放爆竹，那声响如同烟花一样绽放。

雪凰的心痛得几乎难以呼吸，她想起了那漫天绽放的烟花。

在木华城，在乞巧节，在离开尚阳城的时候，每一场烟花的故事里都有另一个主角。

第一场烟花，在木华城，她向苍天祈祷，能够嫁给喜欢的人。

第二场烟花，在霜霖城的乞巧节，她希望能与所爱之人白首不分离。

第三场烟花，是她孤身一人在木华城的启元节追忆过往，因为她的愿望没有实现。

第四场烟花，是她离开尚阳城的前夕，有人为她送别。因为他们之间终究未能圆满，他们彼此约定，要将对方永远放在心底，去赴来生相见的约定。

雪凰泪流满面，她记不清那个人的脸了，那就是她心底缺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