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十足。

杨棋看不起离国的人，而顾灿，喜欢专治各种不服。

一旁的太监直冒冷汗，心想：真是倒霉催的，偏偏让他来做摆大棋盘的人。

“比试现在开始——”

随着话音一落，顾灿的表情变了。

她认真下棋的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会让人觉得她很不好惹。

以前参加比赛时，因为漂亮的脸蛋让许多人只冲着她的脸看，包括一些对手，往往会忽视她的实力。

每当这个时候，顾灿就会很生气。她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到后来，她便养成了只要一比赛便会冷着脸，越认真表情越冷。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脾气不好，也就不敢盯着她的脸看，更多地把注意放在她的水平上。

渐渐地，再提起她，没有人会想到她的脸，更多的是想到她的水平。

一个天才女棋手。

正如此刻，顾灿执黑子，她要开始在棋盘上大杀四方了。

杨棋白子先落，他下在小目处。

顾灿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执黑子落在边上。

一时间，大殿上十分安宁，只闻落子的声音。

龙椅上，萧其舟小声地问来远：“你怎么看？”

来远心里“咯噔”一下，他小心翼翼道：“皇上，奴才看不懂，但奴才觉得肯定是叶夫人能赢。”

萧其舟瞥了他一眼：“当然会赢。”

“是是是，”来远道，“皇上真龙天子，既然说赢，定是输不了。”

懒得理会来远拍马屁，萧其舟心里其实还是没有底。

向后仰坐，萧其舟眯了眯眼。

门外是一千禁卫军在守着，只要萧其舟一声令下，便会包围整个大殿。

赢了最好，输了，那这些人就别想活着离开。

撕毁协议……呵，做梦！

-

随着时间地流逝，杨棋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现在不免认真了起来。

他懒散的神情不复存在，眼神也犀利不少。

“呵，倒是我看走眼了，你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杨棋说道。

顾灿的手一顿，微微掀起眼皮看他，道：“我说了，上一个在我们面前得瑟的人，已经永远不想下棋了。”

或许是因为冷着脸的缘故，她说话的声音也不似以往那般清脆。

杨棋耸耸肩，压根就没把顾灿的话当一回事。

无所谓，顾灿垂下眼，卷翘的睫毛藏起眼中的情绪。

她啊，最喜欢打脸了。

大棋盘上正同步进行着顾灿和杨棋的对弈，有些棋艺尚可的已经发现了问题，不由得面面相觑。

方连玉仔细盯着大棋盘，神情严峻。

“哥哥……”方宁看他这个表情就心惊，“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方连玉的嘴唇崩成一条直线，他道：“目前来看，我们是被压着打。”

局势不是很好，顾灿的路都被杨棋封死了，走一步被压一步，再这样下去，很快就没有生路了。

“怎么回事？这不是她该有的水平呀。”杜若如他所愿，被带进皇宫观战。

以他经常和顾灿对弈，水平突飞猛进，可以说他和叶封禹是最了解顾灿实力的人。

“你别急呀，”叶封禹扯了扯他的衣服，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嫂子肯定不会输，你还不了解她的实力吗？”

顾灿在和他们下棋时，怕是从未用尽全力过。

杜若一想，便放心了不少。

“哎，这局势不乐观啊，不会输了吧？”

“难说，这完全被打压得毫无还击之力。”

还没等杜若把视线重新移回大棋盘，后面两个讨厌鬼的对话又让他把头转过去：“你们两个胡说八道什么呢！闭嘴！”

他就听不得有人说顾灿会输。

少年像只凶狠的小狼，狠狠地瞪着两个胡言乱语的人。

乍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呵斥，两个老家伙自然觉得挂不住面子：“哪里来的小野种！真没教养！”

“你说谁野种！”杜若气急了，站起来就想挠他们。

叶云洲伸手拦住他。

“你放开我，”杜若很生气，“我要揍他们。”

他们的动静已经引起周围的注意，就连龙椅上的萧其舟都抬眼望过来。

“好了，别闹，”叶云洲使劲把杜若摁压在位置上，回头盯着方才说话的二人，“滚出去。”

他极少这么不客气。

两个老家伙都被他吓住了。叶云洲一脸不虞：“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是是是。”不敢多耽搁，两个老家伙供着背悄悄离开。

叶云洲放开杜若：“好了，安静点。”

杜若哼哼两声，虽然还是不爽，但还是听话乖乖坐下。

这短暂地动静让周围人对叶云洲和这个少年的关系产生疑问，但都在心里想想，没人会不怕死的上前问。

另一边，龙椅上的萧其舟听了来远的汇报后，一阵无语：“查查那两人是谁，然后你知道怎么做。”

来远点头：“是，奴才省得。”

萧其舟便不再理此事，他的视线重新放回大棋盘上。

第102章 完美收尾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中途插曲，再回过神来时，大棋盘上的黑子已经快要被逼进绝路了。

龙元和北燕的人控制不住的激动，离国的人则是面如死灰。

姜朵好整以暇地看着大棋盘，说道：“你的心上人要输咯。”

姜沉没有理她，眼睛紧紧跟着黑子。

-

观局者都能看出的局势，没理由顾灿看不出。

杨棋夹着棋子，没有落子，反而好像得了趣似的，不停地跟顾灿说话。

“这就是你的实力吗？不过如此啊。”

“方才大言不惭地说要打败我，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给你出个主意，你干脆主动认输，如何？”

顾灿淡淡地看了对面一眼：“聒噪。”

杨棋耸耸肩，觉得她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棋盘上的厮杀还在继续。

黑子不断地逃，白子一直在追。

已经有胆子小的人忍不住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场比试马上就要结束了——包括杨棋本人。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白子始终没有办法把黑子扼杀在牢笼里。每次快要抓住黑子时，它就像跳狡猾的蛇，总能从其他地方溜走。

一次二次这样可以说是侥幸，可次次这样，那就不是侥幸说得通的了。

杨棋的表情开始不对劲了。

方才的漫不经心好像成了笑话。杨棋连腰杆都挺直了，眉头皱得死死，盯着棋盘的神情像是要把棋盘一口吞下肚。

龙元和北燕的人，棋艺可比离国的人高多了。

杨棋的神色变了以后，他们也开始交头接耳。

姜沉眉间的皱褶能夹死苍蝇了，他道：“糟了。”

姜朵的指甲紧紧抠住手心，她变得紧张起来。

另一边，北燕的使臣已经开始祈祷。而北燕的皇子也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棋盘。

“你叫杨棋是么？”突然，顾灿说话了。

她自开始下棋后，就极少开口，此时的她指尖夹着一颗黑子，却迟迟没有落子。

顾灿的声音不大不小，可刚好能让大殿里的人听清。

“怎么？”杨棋的视线从棋盘移开，落在顾灿的脸色。

“我就是想说，你真的好弱啊，”顾灿的声音像重锤似的敲打在杨棋的心上，她一字一句道，“我都让了你这么多，你居然都没能把我拦下，实在是浪费时间。”

顾灿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这记仇的性子，非得要报仇报了才行。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杨棋。

杨棋紧咬后槽牙，脸色变得铁青。

“对了，使臣大人，”顾灿心里舒坦了，就开始找其他人的麻烦，“你之前说的粮草，还作数吧？”

龙元使臣吹胡子瞪眼的，还没来得及回答，顾灿又抢先道：“哎呀瞧我这嘴，问的都是什么呀，大人当时当着我离国文武百官的面说的话，怎可能不作数呢？”

这自问自答，瞬间把龙元使臣架到道德的制高点上了。

使臣脸一绿，不知是气的还是没反应过来，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顾灿笑眯眯地，模样特别乖巧纯良，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可惜，乖巧是装的，纯良也是假的，人畜无害的模样下，是一朵食人花。

是咬住敌人，就不会再松口的食人花。

“大人，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顾灿的声音变得凌厉起来，“这粮草啊……我们是要定了！”

话音一落，她的手动了。

“哒”地一声，黑子落在棋盘上，一瞬间局势风云突变。

方才还被追堵的黑子被盘活，看似牢笼一般的白子，则自食其果，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陷阱，反被困于笼中。

要逃的人，变成了杨棋。

一片哗然。

局势，逆转了。

这下漫不经心的人换成了顾灿，她扬了扬下巴：“这下换我抓鬼咯。”

杨棋额角冷汗直流。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面对即将要输的现实，他怕得不行。

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杨棋夹了两次才把棋拿起，他深呼吸，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棋盘上找活路。

直到这时，杨棋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有多厉害。

又要躲避白子的围追、又要趁机设下陷阱、又要维持有来有回的局面，任意一样挑选出来，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杨棋的喉结上下滚动，比起他围追顾灿之时，顾灿围追他要更狠厉。

他几乎无处可躲。

白子就像是落入牢笼里小兔子，前有虎后有狼，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

顾灿看了一眼棋盘，嘴角微微扬起：“给你个建议，主动认输吧，如何？”

杨棋不语。

顾灿又道：“不肯吗？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可不肯又能怎样？”顾灿稳稳落下最后一子，用怜悯的语气宣告道，“还不是一样会输。”

白子全军覆没，一切已成定局。

杨棋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也没能在棋盘上看到一条活路。

他输了。

顾灿赢了。

“赢了！赢了！”杜若和叶封禹激动得抱在一块。

顾灿起身，离开棋盘，小跑至叶云洲面前。

叶云洲抬头望着她，顾灿的眼睛因为开心而变得亮晶晶的，比夜晚的星空还要璀璨夺目。

“我做到了，”顾灿说，“你的粮草，由我来给你拿下。”

在这一刻，叶云洲很想直接起身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用揉进身体里的力度抱住她，再也不要分开。

“我……”

“啊啊啊，顾灿姐！”方宁直接扑向顾灿，一把搂住她，“你太厉害了！我我我真是没想到，我……我太激动了。”

方宁的出现，打断了叶云洲想说的话。

顾灿也笑着回抱方宁：“没有给你们丢人吧？”

方宁狂摇头：“没有！顾灿姐，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哽咽。

顾灿哭笑不得，赶紧安慰她。

不断地有人围住顾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

比过年还要热闹。

而龙椅上的萧其舟，还处于茫然的状态。

“皇上！皇上！叶夫人她赢了！”来远因为激动，都破音了。

“赢了？”

“回皇上，赢了。”

“真赢了？”

“回皇上，是真的赢了！千真万确！”

“好！好啊！”萧其舟像是终于回过神，一声大喝，随后是爆发一阵狂笑。

皇上的动静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去。

萧其舟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他不断地搓着手，道：“今日的比试精彩万分，朕甚是满意，顾氏，应当重赏！”

顾灿走出人群，单膝跪地：“谢皇上恩典！”

比起离国的红光满面，龙元和北燕是一派死气沉沉。

比试是他们提出的，彩头也是他们定下的，现在就是想找理由推脱，离国都不可能答应。

“我……我真的输了？”杨棋低头看向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从刚才到现在，他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输？”杨棋的声音突然拔高，他看着顾灿道，“我不可能会输！我不可能输！”

他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天才，除了刚学棋那段时间输过，后来就再也没输过。

长期以往的胜利，让他变得越来越自满，已经快要忘了下棋的初衷。

“我不是说了吗？上一个在我面前得瑟的人，从此再也没有碰过棋子。”

“哦对了，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在京城，我的战绩是未尝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