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一相顾
作者:挽川涉荼 | 分类:古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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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天起
“难道不是吗?”梁铎反问,江萦也没有矢口否认。他当然了解自己,就连她都不知道的一面,梁铎也能发觉。想来也真是可笑,从前自己喜欢卫旻玦的时候几乎都快没有了自己,都要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她本就是率真特立独行的性格,却因为喜欢一个人之后学会了妥协和躲藏。
一个真的值得你去喜欢的人,应该是你喜欢他之后,他身上会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这种力量会让你毫无顾虑地展露出更真实的自己,而不是一味的伪装成他喜欢的模样。
过了这么久,她居然才明白这样的一个道理......好在,一切还不算太晚......
江萦扬唇道:“你说的不错,你很了解我。”随即顿了顿,小声道:“那你......还能继续了解我吗?”
梁铎也果然还是一个正经不过片刻的人,听到她这样一句话的时候虽然还没有很快的反应过来,但也很快明白她潜藏着的意思,幽潭的眸子亮了亮,笑道:“郡主这话可说得奇怪了,臣可一直都是在了解郡主的。”
年少期许,幸得于此。
夜里,杜渃茗按以往一样,在宫殿外站着等卫誉的圣驾。自她进宫之后,卫誉便来她这里很是频繁。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根本不在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交易而已。她帮卫旻玦在宫内做他的眼睛,卫旻玦给她荣华富贵,各取所需罢了。
临雪匆匆忙忙跑过来道:“娘娘,皇上的圣驾方才......方才突然转道去了馥妃娘娘处......”
杜渃茗笑得轻蔑,即便不问一句,她也能明白这前前后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前罗祈馥人虽在后宫,但一心全是扑在卫旻玦身上,如今卫旻玦弃了她,可她也依然要在这偌大的宫中生存下去,终究还是逃不脱这后宫中千篇一律的争宠手段。
杜渃茗没有说话,直接转身便要回殿内。临雪很是不解,出声询问:“娘娘——”
“还有何事?”
“您......不想想办法吗?馥妃这分明是在打您的脸啊......”
杜渃茗冷笑道:“哦?你是这样觉得的?可本宫看到的却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受惊鸟。”杜渃茗方才平静的眼眸逐渐变得邪魅妖娆,人在绝望无依的时候哪怕是一块破败不堪的浮木也会奋力扑上去,如今的罗祈馥已是走投无路,在这深宫里,她唯一能够仰仗依靠的便只有卫誉了。
她只用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好,其他的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也便由着她去吧,不过一个可怜人罢了,又何必将人逼到无地自处的地步呢。说不准她还能为自己多多吸引一下宫中其他人的视线,毕竟自己太过抢眼反而不利于行事。
杜渃茗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夜月色正好,可惜这宫墙太高,怎么也看不尽。
“本宫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杜渃茗只身一人出了宫殿,临雪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只觉得自家主子可能还是因为罗祈馥的事情深思忧愁,所以才想要出去散散心的吧。
这宫中有时候和民间却也有不谋而合的地方,白日里忙碌井井有条的景象,等到入夜的时候便和民间街道一般万籁俱寂,虽时常有巡逻的禁军守卫提着灯笼来回走着,但却也怕惊扰了宫中贵人歇息,没有太大的声响。
人心叵测的宫中似乎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有难得的宁静,可这样的安宁也不过是表象吧,谁又知道在这黯然看似平静的夜空下又有多少欲望在暗自涌动。
在快到凤鸾殿偏门的时候,杜渃茗隐隐瞥见前面走进凤鸾殿内一个男子的身影,她仔细看了看便察觉是卫旻玗,他身后便跟着梁铎。杜渃茗心下一惊,连忙吹灭了手中的灯笼,躲到了一边的石狮旁。
天色这样晚了,卫旻玗这时候找余娆做什么?虽说太子见自己的母后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可是他若是光明正大,为何不走正门?而且是什么样的事情,紧急到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入宫?
杜渃茗小心翼翼看了眼站在殿外的于寒,按照卫旻玦的说法,梁铎是他们这边的人,卫旻玗去哪里都愿意带着他说明是愿意相信他了,想来今晚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梁铎也一定会找机会说与他们听的吧?
余娆本来已经就寝,可没过多久卫旻玗便突然暗地里进宫来见自己,她心里费解,更多的却是担忧,毕竟此前余途此前说起过卫旻玗有意与西荣联合的事情。想到这里,余娆只觉得白日里的头痛更严重了几分。
果不其然,卫旻玗深夜静悄悄进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余娆虽心里有所准备,但待他说明这段日子他便会动手的时候,余娆还是惊愕非常。
“尔逐你疯了吗?!他可是你父皇!你可曾想过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大逆不道的!这件事若是成了,你也会被扣上弑君弑父的罪名,日后史官记上一笔,在后人面前你永远都抬不起头!若是不成,你觉得你父皇那样的人会看在父子之情的份上饶你一条生路吗?”余娆心急如焚,这段日子以来她也在密切关注卫旻玗的一举一动,见他安分的很,还以为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谁知道他竟如此心急,还是没有放弃。
卫旻玗仍是不动声色,很是平静:“母后,儿臣既已经决定要走这条路便也没想过事后该如何。就算是父皇要了儿臣的命,或是被后人怎样万般唾弃,儿臣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尔逐,你听母后说。你父皇已经老了,他还能有多少日子?可你还年轻,你是太子,只要咱们耐心等待便可。还有那卫旻玦,只要小心应付,来日方长皇位顺理成章都是你的,你又何必要冒险去走这一步险棋!”余娆起身去拉卫旻玗,却被他侧身拂过。
余娆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在这宫中唯一的期待和依靠,可此刻,竟觉得如此陌生......
“来日方长?”卫旻玗苦笑,“母后你可知道这四个字您已经对儿臣说过多少遍多少年了?小的时候我便觉得我母亲是天玥的一国之母,可以高枕无忧,我也曾觉得这皇位顺理成章就会是我的。可渐渐长大我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您会觉得除掉了苏沁砚,卫旻玦就没有了依靠,咱们母子以及余家便可以扶摇直上了吗?可事实呢?即使没有了苏沁砚,父皇也依旧看重他,而且更胜从前!您说是皇后,可自始至终都比不过一个死人!她活是,死亦然!”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卫旻玗脸上,霎时间留下几道红印。余娆心口的愤怒也随着这一记耳光瞬间打散,才恍然回神自己做了些什么,一时间手足无措得像一个孩子。
卫旻玗竟笑了出来,笑容极近残酷冷漠,更让余娆的心凉的透彻。
“今日儿臣前来述此事只是因为您是我的母亲,所以还是要告知您一番,并不是来征求您的首肯。既然母后没有法子为儿臣谋得一片前路,那儿臣便只有靠自己来谋取所得了。”话罢,卫旻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凤鸾殿。
余娆这才如梦初醒,想要上前去追卫旻玗,可等到她追到侧门的时候,卫旻玗便消失在了转角。
余娆瘫软在地,自顾掩面哭泣。临画追上来,见她这般也是替她难受得很,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娘娘,咱们快回去吧......若是让人瞧见了定是会生疑的......那岂不是给太子殿下雪上加霜了吗?”
“雪上加霜......呵呵呵——雪上加霜?这吃人的地方早已经拿去了本宫所有的年华!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辱,本宫早就没有了自己!如今连唯一的儿子也看不起本宫,厌恶本宫......事到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还容不得本宫伤心难过!本宫贵为国母,却连痛快哭一场的资格都没有吗!”
暗处的杜渃茗窥视着这一切,心中虽觉得荒凉,但也没有多少可悲的情绪。在这宫里,谁又不可怜?谁又是无辜的呢?
即便是梁铎也是没有想到卫旻玗会这么沉不住气,经不起卫旻玦一丝激怒逼近便要即刻联合西荣反叛。如若不是积怨已久,怕也不会这样操之过急了吧。想来也是,卫旻玗虽然自年幼时便被立为太子,虽曾得意过一时,但后来卫旻玦出生后,他的光芒便日益渐暗,一国储君又怎会甘心活在一个皇子的阴影之下呢?面对随时被废和群臣议论的危险境地,他也确实是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吧?
卫旻玗虽有他的可怜之处,有他身在皇族的万般无奈和迫不得已,但当他决定对自己的父亲痛下杀手,不顾储君身份背叛天玥,转而与看似沉寂不问纷争却狼子野心的西荣联手。无论是就哪一条来说,他都是一个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