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自铭一计不成反得罪了天玥，也是为此事头疼不已。要知道卫旻玗是这么一个沉不住气的蠢货，自己怎么也不可能答应和他结盟。更奇怪的是，似乎他们所有的行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卫旻玗再蠢钝也不至于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才是。

难不成他们身边一直有卫旻玦的眼线？

不过现在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卫旻玦继位，想必很快便会对西荣下手，现下最要紧的是如何保住西荣。西荣的兵卒与顾长淮多年训练的赤燏军相比根本就没有几成胜算，西荣局势被动，还是要早做打算才行。

“王上，徐宰丞到了。”

秦自铭揉了揉额间，挥手示意宫人宣他进来。

徐行云得了秦自铭的宣召才进的宫，不用想便知道是要问自己什么事。当时卫旻玗秘密来西荣求盟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有提醒过秦自铭，可卫旻玗这个人脑子不好使，嘴上功夫倒是了得。在秦自铭面前说得天花乱坠，秦自铭自继位以来多年间便是一味求西荣自保，不参与这些大国之间的纷争，但其实骨子里却还是有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在。所以当卫旻玗稍稍开口粉饰一番的时候，秦自铭自然是容易动摇。

如今却是他自己将西荣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徐宰丞可有对策？”徐行云一向都是聪明人，从来都不用秦自铭多说什么，他便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想要知道什么样的答案。

“王上觉得我西荣与天玥兵力相争会如何？”事关西荣，徐行云却依旧是一副淡泊的姿态。

“自然无力相争。”

“天玥发兵西荣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处境被动，现在不是天玥在等待时机，而是我们该如何主动给自己一条生路。”徐行云的话虽直言不讳，但却句句在理，秦自铭虽不说话，但心里终究是赞同的。

徐行云见他沉默，心里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自己也是西荣人，做了这样的事确实是对不起君主，但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自己这样做也并不是没有私心，他想报复卫旻玗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

说起来，自己心里对秦自铭始终是有那么几分怨怼的。若非秦自铭一向懦弱求和，只知将西荣王女贵女当做联姻的工具，秦溯漓说不定就不会远嫁天玥，也不会在大殿上受卫旻玗那样的侮辱。单凭卫旻玗做的这件荒唐事，他就不会轻易放过他。即便没有秦溯漓的亲笔书信，他也会好好借机打算做做文章。只是恰好秦溯漓给了他契机和理由。

“卫旻玦继位，那阿漓便是天玥的皇后了吧？”秦自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徐行云眸光顿时暗了几分。这时候他倒是想起了秦溯漓，当年毫不顾忌父女情谊抛弃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料想到如今也需要祈求她的一日。

“王上是想借长公主向卫旻玦求情？”徐行云眼中多了几分嘲弄的神色。

“她嫁去天玥许久，如今西荣有难，她不该好好为母国尽一份公主该尽的力吗？”秦自铭没有注意到徐行云已然变得冷然的面色，依旧兀自说着自己的打算。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做梦指望让秦溯漓替他收拾烂摊子，真是可笑。

徐行云轻笑：“王上抓紧时间修书一封，或许还真的来得及。”

看着秦自铭拿起笔墨便开始拟书的模样，徐行云只身揖礼退下。身为臣子，他自然是想为自己的君主竭尽才能献力，但秦自铭多年所作所为不论是就私事还是公事而言，都将自己的期望一点点消耗殆尽。

修书？即便秦溯漓心地善良还念着他们的父女情分，恐怕这与卫旻玦的杀父仇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况且，秦溯漓根本不会傻到为了这件事去触怒卫旻玦，明知这件事是逆鳞却还直上，谁会去做这种事情。

事实上，卫旻玦继位后不久，有一次在批奏折的时候秦溯漓进来给他端茶水，卫旻玦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阿漓，若我出兵西荣，你......”这个问题其实卫旻玦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秦溯漓开口，那毕竟是她的母国，那个人也是她的父亲。

即便已经是天玥的新皇，卫旻玦在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不会自称“朕”，一切似乎都还像是在敬都王府时一样，他也从来没有称自己是“本王”过。起初她还是会有担心，如今他们身份都变了，会不会疏远，会不会日渐情浅。眼下这样的日子，秦溯漓是安心的。

他已经是天玥的国君，却还是能将自己的情绪放在一边来照顾自己的心情，秦溯漓心里很感动。

“尔远你有自己的决断，这样的事情应该以大局为重，臣妾想些什么你也不必太在意。况且，西荣于臣妾而言，不过是个伤心地方。而那个父亲，似乎在臣妾记忆里也从来不像是一个父亲。他如今做了错事，接受惩罚也是情理所在。”秦溯漓娓娓道来，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也正如你所想的那样，他总是再有错，也毕竟是臣妾的父亲，说不在意也是假话。只希望，到时候......若是可以，你不会感到为难的话，可不可以留他的性命？”

卫旻玦目光逐渐变得柔软，秦溯漓依旧是这样的性子，总是给他一种很真实的感觉。在他的面前，总是能呈现给他最真切的一面，很干净。

待西荣的事毕，他应该也终于可以放下这些年来所有的顾忌，好好和她彼此坦诚对心了。没有了秦自铭这样的隐患，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一定会比以往更轻松。

自己已经亏欠了她甚多，好在还有很长的时间和岁月来弥补。

“对了，前几日阿怀同我说过想要娶桃灼的事情，我觉得他们的事情早些办了也好，毕竟阿怀是将军，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上战场。早些把这件事儿办了也好安他的心。你是桃灼的姐姐，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秦溯漓眼睛亮了亮，欣喜道：“这当然是好事，阿灼若是能与顾将军结成连理，一定会过得很好。这样的话，她爹娘也能安心了。”

卫旻玦眼中含笑，又牵过秦溯漓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坐下，说：“阿怀同我一块儿长大，他也不缺什么东西，我想着还是要送些什么给他们当做贺礼才是。不若......不若我给桃灼一个封号如何？”

“封号？”

“不错，你如今是皇后，她又是你妹妹，于情于理都该给她一个封号。再者，这样嫁给镇北大将军也是门当户对，便没有人敢说他们的闲话了。”

秦溯漓柔声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是该如此才是。阿灼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作为姐姐我也不希望她再受人蜚语，能够平安喜乐地生活便是最好了。”

说了这样多的家常话，秦溯漓都快要忘了自己这次过来找他是为了什么。尔后忆起来便将事情缘由道来：“今日尚宫局的人来问臣妾关于馥妃和渃嫔该如何处置？臣妾想着这二人毕竟是为你做过事的，安排应与其他先皇宫妃有所不同，所以没有擅自决定，先来问问你的意见。”

卫旻玦松开牵着秦溯漓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杜渃茗在她进宫前我便答应过她会给她荣华富贵，如今先皇仙逝，我打算封她做个太妃，就说是先皇的旨意吧。至于罗祈馥......”

卫旻玦显得略有迟疑，她会甘心自己给她的安排吗？

秦溯漓查探了一番他的神色，他的为难也心知肚明，建议道：“臣妾知道馥妃......一直对你有意，虽说她也曾为了这个事情冒犯过你，但毕竟这么多年在宫中也为你做了不少事，也没道理因为这点儿过失就抹杀她过往的功劳吧？臣妾觉得......不若还是和杜渃茗一样，封个太妃移去别苑生活也是好的。她们在先皇在世时都是宠妃，若说是先皇下的遗旨想必也没有人会怀疑。”

卫旻玦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转而恢复了方才的笑意，伸手抚了抚秦溯漓的脸颊，温声道：“皇后办事，我一向放心，就如此去办吧。若有人不从，便说是朕的意思。”

随后，秦溯漓便领着尚宫局的人先是去了杜渃茗处，刚进门便是她坐在妆镜前整理发髻的姿态。瞧着这个与苏沁砚有七八分相像的脸，秦溯漓只觉得心中有些怪异感。

杜渃茗从镜中看到过来的秦溯漓，笑着起身行礼：“请皇后娘娘安。”

“该是本宫给太妃行礼才是。”秦溯漓伸手扶起杜渃茗。

杜渃茗闻言也很是淡然，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般。这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很是顺利，她没有疑问，没有不满，也没有纠缠。很平静地接过卫旻玦的圣旨，随后便重新坐回到了妆镜前整理自己的仪容。

秦溯漓回眸看了她一眼，对她而言，这张脸才是能够带给她一切的利器，她自然是比谁都要爱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