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碎碎的吻落在桃灼的眉宇、眼睑处，夹杂着顾怀的声声承诺：“阿灼，你要相信我不止会护天玥安定，更会保你周全。”

桃灼靠在他心口，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想要你平安，你若有想要做成的事情，我也会不顾一切帮你。”

顾怀轻笑出声，默默应下。只是这时候桃灼所说的“不顾一切”他并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自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又抱着她温存了好一阵，直到莫与在帐外请他时才松开她。

“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顾怀起身穿鞋，桃灼裹了裹被子，瞟了眼烧得正旺的炭火，这屋里暖和得很，边境本就寒冷，哪里都不如这里舒服。

他很快便拾掇好了，见桃灼仍一动不动缩在被子里，顾怀眼中闪过一丝戏笑。

“怕冷吗？”

桃灼应声点了点头。顾怀三两步上前便要扯她身上的褥子，桃灼惊愕得说不出话，躲闪不及便已经离了被褥被顾怀整个人横抱起来。

“你干嘛？”

“小懒猫东日里倦懒，本将军只能亲自顺顺毛了。”说完伸手就去拿屏风处的衣裳，桃灼见他一副要给自己穿衣裳的架势，连忙奋力扑腾了几下子跳到地上，又从顾怀手中将衣裳夺了过来。

“我自己来。”说完便在趁顾怀有所动作之前一溜烟跑到了屏风后面换衣服去了。

等桃灼收拾好后出了营帐时，顾怀已经牵了马匹在等着她，见她过来便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斗篷披在她身上。那斗篷是顾怀自己的，穿在桃灼身上宽大得很，更显得桃灼娇小。

“边境风大，别着凉了。”说罢便扶着她上了马，随后自己也护在了她身后，耳语道：“坐稳了。”

都说边境寂寥，草木荒芜，孤鸿遍野，可如今在桃灼看来却也是别有一番景致韵味，这世间无论是春华秋实还是夏繁冬零都有着存在的道理，四季轮回不灭，就好像人一样，既活着便又要去做的事情，即便为此而分离，却也会有再相聚的一天。

或是有心事的缘故，本来窝在顾怀怀里抓着他衣襟的桃灼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紧了紧，顾怀也只是笑笑。以为她觉得冷，便一手将她身上的斗篷拉了拉。桃灼此刻很是贪恋这份温情，只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紧紧抓住。

虽然是在马上，但桃灼却觉得每一步都很稳当很安心，周身被暖意环绕着，便很容易又生出几分困意，想着应该快要到了便一直撑着睡意，可似乎走了很久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睡一会儿应该不打紧吧？

顾怀见她安安静静的便低头去瞧，见她竟又睡着了。想来昨天确实是累着了，她一路奔波来边境嫁给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歇上一歇自己又......

行思至此，顾怀眸光中皆是满足和柔和，原来自己一直心里空落的地方竟是因为这个，好在有她，自己从此便不是孤身一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桃灼是在顾怀唤她的声音里醒来的，见她初醒时惺忪迷茫的姿态，顾怀觉得可爱便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唔......到了吗？”桃灼刚睡醒，浑身酸酸软软的，也没力气挣扎反抗，反正他力道轻便也没计较什么。

山风吹过，带入耳畔的是阵阵银铃碰撞的清脆声。桃灼揉了揉眼睛，慢慢适应着突如而至的阳光，眼前的物什渐渐明晰。只见眼前是一片空旷地界，可也看得到地面上点点草绿新芽，中央巍然立着一棵大树，树枝枝节盘绕，骨茎深刻坚韧，一看便是很有些年头了。如今初春蕊芽新绽，枝丫上皆是用红绳连系着串串银铃，如同天地梵音在尘世间回响缠绵，似乎心绪再烦乱迷惘的人听到这铃音后都会心生宁静感慨。

桃灼下马径自走进那棵树，伸手去瞧离自己最近的那串银铃，上面竟工工整整地刻着字，而且不止是这一串是这样，所有的皆是如此。

“冥冥云中线，花开与君知。”

“感念卿恩在，岁岁与卿好。”

......

桃灼轻声念着这上面的话语，字字句句皆是爱慕思念之语，有恋人分离盼君归的思念，也有有情人终生厮守的愿景，还有许多......

桃灼一时间看入了迷，也没发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顾怀眼中的情深爱浓。

“这些话真好，可又看的让人心里惋惜。”桃灼松开银铃，又与之旁侧的物什碰触出清音。

“怎么说？”

“这些话虽皆是柔情蜜意，但却也不知道最后他们是不是都如愿以偿了。”

顾怀牵了她放下的那只手，他的手掌大大的，可以包住桃灼的手，很温暖安心的感觉。

“不管结局如何，若是真心相爱想要厮守一生，即便是短暂的分离也终会有团聚的一日，哪怕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了，下辈子一定也可以再续。”桃灼眸若星辰，阳光点点散落也不及她眸中半分流光。顺着桃灼的目光看着这树间飘摇的红线，这些日子劳累的心也松懈了许多。

桃灼转过头看着他柔和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失神。终会再相见吗......

顾怀开始跟桃灼阐明这棵树的来源故事。

说是很久以前这里本来是有一个古村落，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过得很平静，这棵古树也是在村子建立伊始便种下的，村中的每一户人家都幸福圆满，据说都是这棵树带来的福泽，许多村里的年轻人也会在这里系红绳缚铃牵以姻缘。后来此地多战乱，村里的年轻壮力不得不上战场，家中妻子，年轻恋人都会在临走前在这里许诺凯旋相聚。时光渐长，岁月荏苒，每过一年她们便会在这里多系一个铃铛刻上自己的思念，等着丈夫爱人归来。

“但愿她们都等到了那个人。”桃灼朝顾怀笑了笑。

顾怀淡笑着握紧了她的手：“总之，我是等到了。”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银铃递给了桃灼。

“你这是......”桃灼看着静静躺在手中的铃铛，讶异地看向他。

“我带你来这里可不止是为了给你讲故事的。”顾怀伸手捂了捂她被山风吹得有些微凉的脸颊，继而说：“此次匆忙，诸事繁杂，我欠你的十里红妆一定会补上，等我回去后定将你风光迎进顾府，做我府中唯一的女主人。”

他眼中尽是深情爱慕，眉宇眸光若山川清溪皆是纯粹至净的誓言承诺，没有女子会不为这样的海誓山盟与情深义重动容，更何况是自己心悦的男子。桃灼独自一人再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也有过执手相携的憧憬和希冀，此时心中纵然有再多的顾忌也还是情意胜过了理智，终究是泪眼朦胧地点了头。

顾怀笑得明朗开怀，一把将她高举着抱了起来，桃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急忙去搂他的脖子，桃灼可以俯视到他平日隽逸清冷的眸子染上的笑意。许是他年少时便背负了太多，许多天性都被世俗和肩上的重担磨平，桃灼鲜少见他这般少年人该有的姿态喜乐。

桃灼细细看着这串银铃，比之树上这些要精致许多，看来是他准备了许久的，莫不是有备而来？

“你说你是不是早料到我会来？”桃灼向他投去一个怀疑的眼神。

“你做这样大胆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想得到？”桃灼揶揄不得反倒受了他的调侃，讪讪地笑了笑。

“我行军至此便想过若回去了一定要带你来这里一趟才好，所以也早早备下了这些东西。可是应该刻些什么话我却想听听你的意思。”

桃灼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银铃上的槐花纹理，山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拂漾出好看柔和的弧度，顾怀也不催促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认真思索的侧颜只觉得心中宁静美好。

银铃在她手中轻摇散开清音回荡在山谷间，桃灼盈盈笑道：“欲怀山间澈，灼然尽南归。”

几欲投入山水间怀抱，却不知山间繁花灼灼一直在等着来人春暖南归。

桃灼的情意皆在这字句间，顾怀纳入心底，也依言将她的话用匕首刻在了银铃上，又与她一起将银铃牢牢系在了树枝上。

桃灼缓缓挪到山崖边，看着对面群山环绕间雨雾缭绕的景象，长长地舒了口气，身上的疲倦也消散了不少。待目光扫落到脚下的百丈深渊时才恍然惊醒，不自觉往后退了好些步，直挺挺撞上顾怀的胸膛，顾怀连忙扶住她，感觉到她肩膀微微颤抖，才逐渐发觉她有些不大对劲儿。

顾怀将桃灼翻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只见她脸色很是苍白，眸中惊惧之色渐显。顾怀立马慌了神，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他还是抱她抑或是吻她的额头，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安慰她才好。

“阿灼，你怎么了？你别不说话，别吓我。”顾怀声声焦急的呼唤将桃灼慌乱的神思拉了回来。

桃灼目光空洞地看着他，脑海中全是方才危临崖边时脑海中闪现出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