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此刻暂且没有时间问清羽为何会在这里，眼下最紧要的是打发这个大麻烦。

那男子好事被打破，自然是怒不可遏，当场便暴跳如雷：“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坏爷的好事！”

林栖嗤笑道：“我是姚将军姚植的夫人，这位爷如果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去姚府伸冤。”

那男子听见了姚植的名字，脸色顿时煞白。谁不知道姚植是郑钰宣手下的能将，若是得罪了姚植，那等同于得罪了郑钰宣。

他连忙换了副嘴脸，赔笑道：“误会误会，我......我刚刚说着玩儿的呢，呵呵呵......”

林栖朝身边的呃丫鬟伸了伸手，丫鬟将一锭银子递给了她。林栖转手将银两扔在地上，轻笑问：“这些银子够不够赔你这身衣裳？”

“够够够，十身也够了！”那人舔着脸从地上捡了银子，忙灰溜溜地离开了。

清羽感激非常，便要跪下道谢，林栖及时扶住阻止了她。

“多谢夫人。”清羽眼里噙着泪，说话也有些哽咽。

林栖转身对在一边看热闹的茶楼老板道：“掌柜的，可否借她说一会儿话？”

掌柜自然是点头答应，这可是姚府的夫人，若是招待得满意了，那往后茶楼的生意也只会越来越好。

到了雅间，林栖示意清羽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水压惊。

“我之前听阿灼说你留在了觅箩庄做事，怎么会在这里？”

清羽知道林栖肯定会问这件事，顿时有些局促。

“是奴婢做了错事......惹得王爷不开心了......”清羽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看林栖。

林栖见她为难，也不再多问。王府也不是寻常提防，稍有差错被惩罚也是常有的事。

“那怎么不去姚府找阿灼？阿灼这孩子虽然有自己的脾性，但你们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她一定会重新接纳你的。”

林栖本是好意规劝，可谁知清羽听这话后，神情更是不自然，头也埋得更低了。

只听见她声音微弱，有些战战兢兢道：“奴婢做了丢脸面的事，哪里还能回到小姐身边，给她找麻烦呢。奴婢在这里也挺好的，每日做一些活计，也有吃住的地方，平平淡淡的，也挺好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勉强你。不过我毕竟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来姚府找我，我都会帮你的。”林栖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回到姚府后，林栖同桃灼说起今日遇上清羽的事情，桃灼似乎也没有太多惊讶的神情。

“你已经知道她不在觅箩庄的事了？”林栖询问。

“嗯，也是前几日去见三姐姐的时候才知道的。”

桃灼神色波澜不惊，甚至有些许冷淡。林栖知道她虽然对于主动离开自己的人不会再走回头路，但也不会凉薄冷情之人。她也清楚，在桃灼心里，清羽的地位也稍有不同。可她都会冷淡至此，说明清羽一定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于是林栖便有些好奇：“清羽是犯了什么过错？”

清羽从前好歹也是桃灼的贴身婢女，郑钰宣心里有桃灼，对她身边的人多少都有些许宽容。所以即便是清羽自己请命留下来的，郑钰宣应当也不会轻易就这样打发她出去。

桃灼伸手碰了碰面前装着燕窝的碗盅，似乎还有些烫，便收回了手。

“她僭越给辅城王下药，意图勾引郑钰宣。”但凡她不是借着自己的名头和打扮做这种事情，桃灼都不会这般生气。

清羽穿着她从前的衣裳，学着自己的日常装扮对郑钰宣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情，对桃灼而言无异于脸面和名誉上的侮辱。好在那身衣裳是自己的这件事并没有旁人知晓，否则一旦在北陇传开，自己便无处容身了。

林栖闻言也有些惊讶，清羽一向看着老实本分，怎么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

桃灼用勺子轻轻搅拌着燕窝，想让它凉的快一些。

“人一旦有了想要得到的东西，生了贪念，便也很容易变得不是自己了。”

是人都会有私心贪欲，可能够控制住自己永远在初心道路上的人毕竟也只是少数吧。

林栖叹息道：“真是没想到......”

“在她被逐出庄子之前，三姐姐也问过她想不想回到我身边服侍，她却是一口否决了。”

桃灼听到秦溯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虽然心里觉得古怪，但也多少能够理解清羽的心思。一来是她面子上挂不住；二来她已经有了当主子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再愿意过从前在自己身边做奴婢的日子。所以即便是在外面风餐露宿也不会愿意到姚府继续做女使。

林栖讶异得说不出话，桃灼淡淡笑着：“三姐姐也不忍看她一个姑娘家在北陇流落街头，也向她提过要不要在她自己名下的铺子里做活，她也能帮忙打点一下人情，她自然也是拒绝了。连我的情也不承，更何谈是她的？”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主仆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从此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如今既能够靠自己在北陇找到一份活计养活自己，也还算不错，从此做好自己的本分，忘了不该有的念头，也算是自己救赎自己了。

说起这些，桃灼便有些想念以书，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自己当初背着她离开了天玥，她还以为自己去了军营便会回来。

虽然桃灼有自己的苦衷，却终究是自己骗了她，心里还是又许多愧疚，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会不会因为这个哭鼻子呢？

“她现在估计都没空哭鼻子了。”

夜里桃灼问起以书，顾怀是这样回答的。

“阿术在府里，她和二嬷都在照顾他。有时候梁铎和沈佑钦得了空也会去陪他玩儿。这孩子平日里在他娘面前是乖巧得很，如今他娘不在，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谁都管不住他。”

桃灼忍俊不禁，不过这样也好，阿术这样的年纪本就该活泼一些，这样也算是解放天性了。

顾怀伸手覆上桃灼的小腹，喃喃却有几分警告的意味说道：“你可要听话才是，不要像你阿术哥哥那样像个皮猴一样，少让你爹娘操心知道吗？”

桃灼白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好笑道：“他才多大，你别吓到他了。再说了，小孩子本就是爱玩闹的年纪，日后长大了便也沉稳了。”

“我可是为了你好，别让咱们孩子日后惹你生气，你倒还护短起来了。”顾怀从桃灼背后圈住她的腰，但是力道都很小心，以免自己大意会伤到她。

“你多大的人了，还和孩子吃醋呢？”

顾怀这话听着极酸，桃灼只觉得吃醋的顾怀怎么还有几分可爱呢？不过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说他可爱。

英明神武的镇北大将军若是被人夸可爱，嗯......估计脸色不会太好看。

顾怀哼道：“这小兔崽子还没出生你就这样护着他了，日后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桃灼转身去掐他的脸，瞪了他一眼：“这可是你的孩子，他是小兔崽子，你就是大兔崽子！”

顾怀握住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笑嘻嘻道：“我是大兔崽子，那你是什么？大兔崽子媳妇儿？”

桃灼被他逗笑，窝在他怀里低声道：“你和孩子都是我很重要的人，你是我夫君，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身份。”

顾怀眼底浅映波澜，似浓墨晕染渐开丝丝温情画意。他低头在桃灼发间印下一吻，柔声道：“我会给你们一个安定的生活，你再等等。”

“嗯。”桃灼低声应道。

近日郑钰宣也开始频繁出入军营，同时也召集手下各类将军来府中，不过这些都是做给曲如沫看的。

郑钰宣身为辅城王，又有先帝遗命在身，手握军权。召集将军、出入军营都是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他偏要做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给曲如沫看，让她心生怀疑，觉得自己在背后密谋什么大事。

其实，郑钰宣不过是和这些军官喝酒聊天罢了。即便是曲如沫派人左右打听，他们如实说了自己在王府都做了些什么，曲如沫也不会听信他们神秘兮兮地只是去王府吃酒，更加深她的疑心。

如此一来，曲如沫又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果真，曲如沫没按捺住多久便秘密宣了秦溯泱入宫询问这件事。

“近日，王爷动作确实古怪。总是在大半夜的时候找那些参将统领入府，说是吃酒相叙，可好几次我偷听似乎听到什么皇权、先帝遗命之类的，断断续续也没太听清。这前前后后联系起来，估摸着应该是说王爷是先帝唯一的嫡亲兄弟，如此麟儿年幼不成气候，王爷可以取而代之之类的。”

秦溯泱故意将事实曲解了一番，给了她错误的暗示，让她更加坚信郑钰宣有夺位之心。

曲如沫愤懑非常，脸面上的端庄威仪全然挂不住了。

果然，郑钰宣狼子野心，怎么可能甘愿依附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之下。当年一个摄政王的位置已经不能满足他了，更何况如今他只是一个辅城王。

如今自己已经不能再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