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一直以来都是您自己的臆想，您一直在和自己斗而已！”郑炜麟嘹亮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一字一句敲击着曲如沫本就不平静的心。

一时间，曲如沫心中憋闷愤怒却哑口无言，就像是有一双手死死扣住自己的脖颈处一般，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皇叔为人如何，对父皇如何，对北陇如何。不止是儿臣，诸位大臣和北陇子民都看在眼里，可偏偏只有母后说他别有居心，难道皇叔有这样大的本事骗过天下所有人，而骗不过母后你吗？”郑炜麟声音沉顿有力，眼眸中却是三分无奈，七分苦涩。

曲如沫侧目去看站在一边仿若全局置身事外的郑钰宣和他身边的秦溯泱，又看了看身后神色各异的朝臣，郑炜麟的一席话如梦似境般环绕在自己耳畔，让她渐渐觉得头痛欲裂。

郑炜麟长叹一声，沉重却迷惘：“即便如母后所言，皇叔觊觎皇位。那么母后当真一直都是为了儿臣吗？”

此话如雷电般击中曲如沫的心绪，让她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恍若失了魂魄般郁郁。

是啊......她当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吗？

从前，是因为为了曲如泠在西荣好过，她一直为西荣卖命。如今西荣有了新王，曲如泠也不在了，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郑炜麟，可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是为了他好吗？

见她神色若恍，郑炜麟缓缓坐了下来，敛眸下令：“母后您操劳多年也累了，是时候好好休养，颐养天年了。”

说罢，贴身的禁军护卫便要将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久久未清醒的曲如沫带下去，谁知此刻曲如沫却懵然疯了般朝郑钰宣扑过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尖锐的匕首。

站在郑钰宣身侧的秦溯泱大惊失色，顿时脑中所有的理智都瞬间抽离，身体条件反射般挡在郑钰宣面前。曲如沫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刃刺入她的胸口，流淌出的鲜血逐渐染红了秦溯泱的衣襟。

她慌乱抽出匕首，却只换来秦溯泱更加痛苦的神情。

一时间，郑钰宣不可置信地看着缓缓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秦溯泱，立马在她快要滑落在地的那一刻将她抱在了怀中，曲如沫也即刻被禁卫军制住。

郑钰宣急忙按压住她淌血的伤口，往日深澈凛然的眼眸竟有了少见的慌乱。

“泱儿，你再忍忍，御医马上就到了。”看见秦溯泱眉宇间紧蹙，额间也渗出不少冷汗，郑钰宣的心境有些抽痛感。

她一向养尊处优，一定从未有过这样的疼痛吧。

没想到，秦溯泱竟渐渐舒展了眉头，尽力扯出了一丝笑容：“这好像是王爷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吧？本应该很开心才对，却竟是在这种时候......”

没说一个字，秦溯泱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伤口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方才奋不顾身扑上来的时候，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去想，如今她倒真的有些害怕了......

自己会死吗？感觉她和郑钰宣之间才真正开始，如果就这样死了，真的好不甘心......

郑钰宣替她擦了擦汗水，轻柔却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别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

怎么能不说话呢？若今日她真的在劫难逃了，她只想同他多说几句话。

秦溯泱摇了摇头，忍痛道：“王爷恕罪，这一次臣妾怕是不能听你的了。有些话，臣妾一定要说......臣妾骗了你，臣妾没有对你情尽，那都是骗你的。”说着，秦溯泱眼角掉落了几滴泪水。

“臣妾对你衷情于西荣，情深北陇多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只是不再希望因为自己的感情让你为难，让你离我越来越远......臣妾不止是骗了你，更是骗了自己......”

话罢，秦溯泱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竟咳了血。

郑钰宣再次慌了神，怒吼道：“御医怎么还没有来？！王妃若是有事，他们便都不用活了！”

他正是在气头上的时候，手上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给了他当前慌乱恐惧的心一丝抚慰。

只见秦溯泱的手轻柔地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她却依旧在对着自己笑。

郑钰宣即刻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包裹住，似乎想要将自己手中的温暖传递给她。

“王爷你能再叫一叫臣妾的名字吗？”

我害怕......我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郑钰宣紧了紧抱着她的力度，沉声道：“只要你好起来，你想要听我叫多久，我都答应你。”

他的嗓音陈顿有力，这样一句话就像是海誓山盟一般好听。秦溯泱不禁笑了笑，声音有些许无力，确实掩饰不住欢喜和希冀。

“好......”

秦溯泱就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虚缓缥缈的一个字，随后郑钰宣的脸越来越模糊，意识也渐渐有些涣散，郑钰宣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也越来越远，终是晕厥了过去。

桃灼也知道今日朝堂之上会有大的变故，但当听闻秦溯泱受了很重的伤的时候，还是变了脸色。

顾怀见桃灼脸色煞白，连忙扶住了她将她搂在怀中。林栖也朝姚子量使了使眼色，狠狠掐了他一把。

这人怎么不懂看脸色呢？说是平日里心疼女儿，这个时候也太没有眼力见儿了，怎么和她说这些。

“你别太担心，她只是失血过多有些晕厥。御医都在宫里随时待命呢，你别太担心，小心自己的身子。”

听到顾怀这番话，桃灼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一个孕妇，差一点儿又要忘形了。

桃灼在顾怀的搀扶下缓缓坐下，定了定心神道：“我想去看看她。”

不亲自去看一眼，桃灼总是放心不下。

顾怀劝道：“你身子不方便，虽说如今曲如沫已经没有了威胁，但宫里人来人往，又是最手忙脚乱的时候，万一你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见桃灼仍皱着眉，顾怀轻笑说：“再说了，如今要照顾秦溯泱怕是也轮不上你了。”

“这话什么意思？”

“郑钰宣担心她的心情怕是也不比你少。”顾怀想到今日姚子量回来时对郑钰宣神情的一番描绘便忍不住想要调侃。

事情发生到如今这样的局面，他还真是没有想到。经此一事，自己说不定还要好好谢谢秦溯泱才是了。

桃灼立刻会意，也是惊讶得很。这样说来的话，秦溯泱经此一劫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林栖见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也宽慰道：“阿灼你先放下心来好好调养，相比过不了多久泱儿就没什么大碍了，到时候我再陪你一起去看望她。”

桃灼点了点头，林栖满意地将桌上的鸡丝粥挪到她面前，看着她一点一点喝完才算是放了心。

林栖和姚子量走后，顾怀便有些喜形于色，整个人步调都特别轻快。桃灼默默观察了他许久，才发现他今日情绪似乎颇为高涨。

“你怎么那么开心？”

顾怀一边整理着床榻上桃灼方才给孩子裁制的小衣裳，一边回答：“郑钰宣不再惦记着你了，我能不开心吗？”

桃灼抿嘴了唇有些语塞，听着顾怀絮叨：“你可是不知道，自从我来北陇开始的第一天我就因为这个人的事没睡好过，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郑钰宣看你的眼神......”

原来他这么有危机感呢？平时他一副淡然从容，一副自己吃定了他的自信劲儿竟然都是强撑着给自己看的？

桃灼挑眉道：“原来你这么不放心我呀？”

顾怀看向桃灼的脸上写满了明知故问，你觉得自己很让人放心？

桃灼心虚地收回来目光，将手放在小腹处，垂首道：“小桃子你看看你爹多大的醋劲儿呀！在这里和你娘生气呢。”

顾怀哭笑不得，坐在桃灼身边。

“你可别乱跟我的孩子说话啊，我哪里敢欺负你。”

桃灼得意道：“怎么？怕我跟孩子说你的坏话，等日后孩子生下来就不跟你亲近了吧？”

“亲不亲近我都是他亲爹，他都得认。”不知道怎么的，顾怀总觉得桃灼肚子里是个臭小子，所以总抱着日后要好好教养他的心态等待着。

桃灼拍开他想要摸自己肚子的手，没好气道：“你别对他那么凶，到时候他真的不跟你亲近可有你哭的了。”

顾怀仍没脸没皮地凑上去要亲她，含糊道：“他亲不亲近我没关系，你亲近我就好了。”

桃灼笑闹着推搡他，佯装嫌弃道：“我才不想和你亲近呢。”

自从桃灼有了身孕以来，顾怀都没有和她亲昵过，也是顾忌着她的身子，自己血气方刚的也是对自己的自制力没有那么大的信心。每每看到桃灼的时候，顾怀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头顶，可她偏偏还妩媚而不自知。

顾怀明知道自己很难把控，却还是不愿意和桃灼分房别睡，可惜每次都是害苦了自己。在桃灼自己睡得香甜的时候，顾怀只能自己默默地爬起来去外面吹风冷静一下再进来。

有一次桃灼其实已经醒了，见他一副忿忿又无奈的模样，心里也是既好笑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