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惊鸾
作者:千崖暮色 | 分类:古言 | 字数:7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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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 泪湿衣衫无人问
被一语道破自己的牵强,繁书面上的笑意也有些挂不住,却因为与沈倾鸾并不熟悉的原因,并没有与她解释过多,而是又勉强笑道:“夫人能有什么事情?不过还是之前那般,没因外物有半点影响。”
若说一开始还是猜测,沈倾鸾这下是真能看出来她没说真话,于是只得轻叹一声,微微正色。
“繁书姑姑又有什么好隐瞒我的?”
听得此言,繁书还真细细思量了一番,想到她虽与丞相夫人并非母女,却好歹是占着嫡女的位置,也对丞相夫人关心许多。是以并未犹豫多久,繁书便将这一年多的事情简短道来。
“夫人的情形小姐也知晓,左不过就是与你离开前差不多,只是更为严重了一些。”
“这具体又严重在了何处?”
见沈倾鸾面上的担忧不似作假,繁书便小声与她解释道:“总归是不清醒的时候居高,清醒的时候也不愿与人多话,前些时日大雪天她又病了一场,此时还断不了汤药。”
丞相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好,每年小灾大病都是平常,繁书也不至于忧虑至此。
估计是其中最主要的,还是要数孙氏那一家三人的出现。
沈倾鸾思及此,这才问繁书:“那新进府的姨娘可来找过夫人。”
“岂会不找?”繁书嗤笑一声,“她巴不得日日都来找夫人炫耀一番,夫人本就常年郁结于胸不得解,被她一日一日地磨下来,实在是烦不胜烦。”
“丞相竟也不管?”
“怎么管?孙氏的母亲一向是个有手段的,以往出身低微,她便处处容忍让步韬光养晦,等到耗死了夫人的母亲,转正位没过半年,又熬死了当家老爷。如今夫人娘家那边都是由她做主,孙氏仗着她母亲的身份,总归能摆脱这一层嫡庶之分。何况老爷日理万机,府中的事情交给孙氏便不再插手,加之夫人不愿去求老爷,这不短时日以来倒也能渐渐习惯。”
丞相夫人的病,其实有一大半都是因为自己心中想不开,如今又来了一个孙氏日日给她添堵,实在也是不小的影响。
心中正琢磨着对策,便听得里头一声轻唤,沈倾鸾以眼神示意繁书进去伺候不必理会自己,却突然听见丞相夫人略带沙哑的声音。
“请小姐进来,与我说说话。”
只从声音上听来,就带着不少的疲倦之意,沈倾鸾难得在她清醒时得以和她见面,也没犹豫,当即就跟在繁书后头进去。
朴素的大门一经打开,就有阵阵刺鼻的药味传进鼻子,惹得沈倾鸾险些没打个喷嚏。
“婢子将人带来了。”繁书小声回了一句,便缓缓退后带上了门。
燃上些檀香,却总归抵不过药味的苦涩,沈倾鸾上前跪坐在她身后,这才开始打量起案上的三座灵位。
“是不是觉得有些稀奇?”丞相夫人旁若无人地转动手中佛珠,声音也近乎呢喃,“向来都只有晚辈供奉长辈的道理,如今这长辈房中置办了晚辈的牌位,不合礼数,也是多少年来头一回。”
沈倾鸾不言。
她了解的毕竟不多,而丞相夫人此时缺的也并非回应。
檀香缕缕氤氲而上,很快散开消弭无踪,丞相夫人目光散乱,好半晌才接了下面一句。
“我生槿儿的时候,正逢那院中的木槿花开得灿烂,于是只给她指起了一个单字的名,不入他杨家的宗谱,也能少几分危险。
在她前头我经历过几次小产,能生下这个孩子是我预料之外,也是在期盼之中,即便身子一落千丈,也只想她的病痛能够少一些。
从只会哭哭啼啼的婴孩,到跑得稳当的稚童,我费劲了心思、苦苦哀求也想留下她,却终究是无能为力,只能看她被溺死在井中,到捞出来都不知她葬在何处。而是到如今,我为人母所能做的,竟然只是求得这三个牌位,日日烧香祈求他们这来生能寻个好人家。”
丞相夫人边说边是流眼泪,可媸只是无声地哭,让人感觉心疼。
“瞧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好不容易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丞相夫人无奈一笑,转而道:“我今日叫你进来,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听到此处,沈倾鸾应了一声,当真是仔细听了起来。
“换这三个灵位,用的是让孙氏一家能够登堂入室,可我自小与她在一个府里长大,最明白她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斗不过她。”
沈倾鸾没想到她是要与自己说这个,不过毕竟丞相夫人也是好心,沈倾鸾谢过,却道:“夫人也知我来丞相府并非只看权势,还有自己的一番考量,今日不过来一个孙氏,哪怕这丞相府里头来了满院子都是姨娘,对如今的我而言,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不图丞相符的东西,也不会是他们的威胁。”
如她自己所说,借了丞相府嫡女的身份,她为的也不过是光明正大地回到皇都,如今目地已成,实在无需考虑其他。
毕竟打从一开始,沈倾鸾也就没想过要从丞相府的权势之上分一杯羹。
然而丞相夫人又何尝没看出这一点?可有些事情你不图,却免不了那些心思叵测的人多想。
她自认只要还在一天,孙氏一家三口就爬不到她头上来,可沈倾鸾也症会因为如此,不论有多少风光,都会成为孙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丞相只是摇了摇头,心中明明思绪万千,却终究没那个立场开口相劝。
“罢了,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丞相夫人最后也只能丢下这么一句,随即唤了繁书进来,送沈倾鸾出去。
“夫人当真就不管了?”丞相夫人与沈倾鸾说话之时,繁书在外头也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不禁问道。
长伴青灯这么多年,难得见丞相夫人对一个外人如此上心,繁书自然是高兴的。可她只劝两句便没再说,繁书实在担心她有一日会后悔。
然正被担心着的丞相夫人却没解释,反而问道:“槿儿若还活着,应当也与她差不多年岁了吧。”
繁书见她不愿意多谈,也就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在心中算起了时间来。
“若婢子未曾算错的话,小姐还正与郡主同岁,可真是巧了。”
“是啊,巧了。”丞相夫人感慨一声,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若不是她与槿儿如此相似,我也不愿多管她的闲事,可繁书啊,许是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有时候看见她,就觉得是自己的槿儿回来了。”
“逝者已矣,夫人又何必记挂到今日,惹得自己也不能痛快。”
“哪里是说不记挂就能不记挂的?如果真像其他几个,在我肚子里就没了性命,我难过之余也就只能感慨命中该无,可她曾是一个会哭会闹会笑的孩子,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毁在我手中,又何尝能让我释怀?”
“夫人也是无力为之,就别再怪罪自己了。”繁书劝道。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是无力为之。”丞相夫人说着慢慢起身,分明还没到半百,却也几乎直不起腰来,“可若打从一开始我便没执意嫁他为妻,又怎会有如今的下场?”
“毕竟你也知晓,在嫁给他之前我父亲便说过,他虽不是池中之物,却给不了我想要的安稳生活,我没听他的,所以一切都只是自作自受,可她却是无辜的。”
“所以我想啊,再怎么样,也不能牵扯更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