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刺卫传
作者:霖江南 | 分类:仙侠 | 字数:67.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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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东雁采撷
安子衣见一个弱小身体躺在船板上,慌扑过去双膝跪倒,眼泪登时夺眶而出,抱起轻轻唤道:“莲儿、莲儿......”
许久,莲儿方睁开微弱双眼,当瞧到一旁的慕容楚楚,骤然瞪大眼睛,抬手指着叫道:“子衣哥哥......”话未说完,呼吸戞然而止。
安子衣仰天凄声大喊道:“莲儿......”紧紧搂住她。
慕容楚楚也徐徐跪下,掩面嘤嘤抽咽,边自责道:“都是姐姐不好,莲儿莫怪姐姐,呜呜呜......”
风雨忽来,哀声回荡。
安子衣哭得神情恍惚,呆呆的拥着莲儿动也不动。
慕容楚楚柔声劝道:“子衣,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送莲儿去宋大叔身边,将父女一起安葬罢。”
安子衣这才抱起韩莲儿,步履蹒跚的跨上湖岸。
天色已泛起鱼白,偶有鸟雀飞掠。
约莫半个时辰,二人来至韩保宋墓前。
慕容楚楚接过莲儿,搂着瘫坐在地。
安子衣便紧挨土坟旁,又用剑掘出一口小坑,抱起莲儿小心翼翼平放进去,生恐碰疼了她。
慕容楚楚呜咽着催促道:“子衣,莫让雨水淋湿了莲儿。”
安子衣久久不舍掩埋,心中悔恨难当,心想:“韩叔叔父女之祸,全是因我而起,若......”他突然想起甚么,忙悄悄掰开韩莲儿攥着的手。
慕容楚楚又道:“子衣,你的毒性未解,勿要过度悲伤,我们还要去雁荡山寻访无心道长。”
安子衣点点头,咬牙切齿道:“韩大叔、莲儿,且等上一等,捱我寻到仇人,定将其千刀万剐,与两位陪葬!”
慕容楚楚闻言娇躯微微一颤,忙道:“子衣,我们走罢。”
正午十分,富春江畔酒肆二楼。
安子衣望着窗外,闷闷喝下一盅酒,小声嘀咕道:“怪哉,韩大叔于今已隐居数年,天道盟从那里得知他的身份,又在东洲岛上布下埋伏?”
慕容楚楚惑然问道:“子衣,你说甚么?”
安子衣一愣,忙看向她道:“我是在想,无心道长现匿居何处。”
慕容楚楚笑言道:“傻瓜,在东雁荡山呀,昨日你方说过,怎就忘却了?”
安子衣盯注视她良久,忽瞪目道:“楚楚,你......”噗通,趴在桌上。
梦寐间,只听有人言道:“启禀郡主,人已离开。”
一女子冷冷言道:“知晓了,尔等严加防范。”
“遵命!”轻微脚步声渐远。
安子衣欲眨开眼皮,却觉困意袭来,又迷迷糊糊的,熟睡过去。
醒转时,只觉四肢虚乏,忙运行真气,却使不出劲来。
安子衣略定了定神,坐起揉揉太阳穴朝四下环视。
只见屋内陈设十分简陋,除厅中一张八仙桌,围放着四把木椅外,再无其它。
而对面房间也有木榻,上边隐隐约约卧躺一人。
安子衣遂摇摇晃晃走进去,仔细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这妙龄女子若非慕容楚楚,却为何人?
安子衣忙揽她入怀,轻呼道:“楚楚、楚楚......”
少时,慕容楚楚‘哼唧’一声,伸腰打个哈欠,缓缓睁开美目。茫然间见有个男人脸庞俯在眼前,不由羞得面红耳赤,慌抬手推搡着道:“你、你作甚么?”许因气力不足,说完便连连喘息。
安子衣道:“楚楚,是我。”
慕容楚楚听了腾地直起身,诧然道:“子衣,这在那里?”
安子衣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适才耳闻鸟兽嘶鸣,凉风阵阵,想必应在丛林山谷之中。”
慕容楚楚一怔,接着惊呼道:“莫非有人在酒肆饮食做下手脚,迷翻我们挟持于此?”
安子衣道:“估料正是,否则怎会毫无知觉。”
忽听门外有人笑道:“小子,你醒了?”言语未尽,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已迈入房内。
安子衣忙转首循声望去,看罢慌单膝跪地,施礼道:“晚辈参见道长。”
那老道士颔首问道:“起来罢,这女娃娃打那里来的?”
安子衣立身回道:“道长,她唤作慕容楚楚,是、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引见。
慕容楚楚见状,羞答答抢言道:“晚辈乃子衣哥哥的妹妹。”
老道士抚髯惑然道:“子衣自幼失去父母,那来的甚么妹妹。”
安子衣窘得手足无惜,支支吾吾道:“道长,其实我们......”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两位饿了罢,先用些吃食再述。”说完,转身走向房外。
安子衣与慕容楚楚相视一眼,皆尴尬的笑了笑,便相互搀依着,也厮跟出去。
入目是处数丈见方的大院落,四周皆由三尺高的木栅栏扎围。地上栽种了许多奇异花草,馨香冉荡。一条石铺小径歪歪斜斜,自门前延向院中央偏东的一座凉亭。
老道士摆手唤道:“愣着作甚么,快过来。”
慕容楚楚贴耳问道:“子衣,他乃何人?”
第十六回 东雁采撷
安子衣旋答应着,旋侧首回道:“奇了,你未见过么?他便是江湖人称圣手药仙,雁荡山的无心道长。”
慕容楚楚‘讶’了声,又道:“我们先前不是中盅了,怎会在道长这里?”
安子衣也觉莫名其妙:“迟会一问便知。”
无心道长待二人两旁落座,含笑言道:“小子,你可知睡过多少日子?”
安子衣一怔,抱拳道:“正要请问,请前辈指教。”
无心道长道:“于今已是第三日,你何时中了祝由之术?”
安子衣又是一怔:“甚么祝由之术?”
无心道长道:“祝由术乃古贤留下的旷世神作,实为修身养性、解毒治病之玄经。一直被道教奉为镇山瑰宝,珍藏在正一教的龙潭凤阁内。后被不屑弟子觉明探知,便盗了去。”
安子衣骇然道:“传闻龙潭风阁在东海孤岛上,并由正一教三位长老守护,那三位长老俱为当世绝顶高手,数十年来无人能将他们打败。觉明又用甚么手段,竟然盗去玄经?”
无心道长道:“觉明本为浪荡之徒,他居心叵测潜入龙虎山后,在正一教十余年循规蹈矩,渐渐赢得掌教师兄信任。后趁太玄真人闭关,假借掌教法旨,骗过三位长老,这才轻易得手。”
安子衣道:“觉明既身怀掌教亲传绝技,又设计盗此玄经,那江湖之中,岂非无人能敌?”
无心道乐呵呵道:“不妨事,他已被太玄师兄废去武功。何况正一教已有防范,早将祝由玄经拆为三卷,分处匿藏,觉明那厮只得其一。”
安子衣方长舒口气,点点头道:“大幸,大幸!”
无心道长笑道:“小子,你还未告知贫道,在何时何地,中了那祝由之术。”
安子衣旋皱眉思索,旋言道:“说来惭愧,晚辈也有些恍惚,难不成是在富春县的酒肆里?”
无心道长起身道:“这祝由术中有一秘方,名唤‘失魄夺魂散’,以迷迭香、痴情草、碧玉藤、曼陀罗、麦仙翁、夜来香、相思豆、南天竹、文殊兰九种奇花异草,再加天水玉露炮炙而成,甚为厉害,中盅之后神志不清,任人摆布。”
安子衣道:“请问前辈,可有解法么?”
无心道长思索片刻,言道:“还差两味引子,便能配出解药。”
安子衣道:“老道长,失魄夺魂散倘留在体内,除了神志不清外,可还有旁的害处?”
无心道长道:“也无甚么大碍,只是日子久了,难免真气受阻,内功消减。”
慕容楚楚忙跪地言道:“晚辈乞请道长,快些炼出解药。”
安子衣忙扶起她,笑道:“又一时死不了人,你慌甚么?”
无心道长看看二人,抚须言道:“贫道观见你们情投意合,何不结成连理?”
慕容楚楚一听,随即面泛桃花,俏生生道:“老人家不寻思配制解药,打趣我作甚?”说完,抹身要走。
安子衣也红着脖子道:“老道长,快莫如此戏言,晚辈才疏学浅,慕容姑娘怎能看得上,况且她心中欢喜的是叶大哥......”
忽听慕容楚楚背对着二人,娇语道:“道长之言甚是,小女子应下了。”
无心道长哈哈笑道:“如此看来,贫道的媒人是当定了。”
安子衣登如醉酒一般,傻傻的望着她。
慕容楚楚又道:“只是须先将子衣的毒性解除,方能......”声如蚊嘶。
无心道长点点头道:“小子,你跟我来。”言毕,走进旁侧厢房。
安子衣听了,浑浑沌沌跟在其后迈入。
无心道长自墙角木柜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捏起一朵干枯的粉色花瓣,说道:“解药只差两味引子,我即刻前往龙虎山取来天星果,你与楚楚去后山,照此寻觅采摘。”
安子衣接过细细端详,少顷问道:“这是甚么?”
无心道长道:“此花名曰虞美人,所需不多,三两朵即可。”
安子衣轻轻纳入怀中,道:“晚辈记下了。”
无心道长唤道:“女娃娃,你进来罢。”
慕容楚楚应声而入,笑盈盈道:“老人家唤我何事?”
无心道长笑道:“贫道要往龙虎山去,你们好生相处,捱至贫道回转,你的夫君便会无碍。”
慕容楚楚嘤咛一声道:“多谢老人家。”
无心道长已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安子衣此时不知是喜是忧,心中现出一片怅惘。想起以往慕容楚楚的柔语温存,种种动人之处,觉得若能娶其为妻,长相厮守,那真乃人生中再大也大不得的喜事。然总感那里似乎不妥,却又难理清楚。
慕容楚楚低眉垂眼,俏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安子衣愣在当场,久久方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孤苦伶仃。自从永嘉孤舟巧遇姑娘,心里时刻装着你一颦一笑。莫说结为夫妇,便是陪在你身边,听你说上一句话,也欢喜半晌。只是......”
慕容楚楚柔荑轻抬,食指堵在他的唇上,脉脉言道:“有你这些话,楚楚生平足矣,余话等无心道长回转,再遵从他老人家安排。”
安子衣点点头道:“楚楚,你不嫌弃我么?”
慕容楚楚道:“嫌弃你甚么?”低头看见那一朵枯萎花瓣,接问道:“子衣,此乃何物?”
安子衣如梦初醒,忙道:“几欲忘记了,无心道长临行前嘱咐,教我们去后山采摘些来,说是解药的引子。”
慕容楚楚握住他的手,旋往外走,旋道:“还等甚么,我们去罢。”
出了院子来到后山,举目看去。
只见耸峙叠峦,险峻崖壁,满山杂树葱茏苍翠,盖地遮天。
二人爬到顶峰,略作歇息。
慕容楚楚手搭凉棚,瞧向远方问道:“子衣,这便是东雁荡山么?”
安子衣道:“正是,我们所在乃迎风屏前。”
慕容楚楚从道:“何谓迎风屏?”
安子衣道:“东雁自古断崖峭壁巨多,且如刀削斧劈般。然闻名天下者,只区区迎风屏、赤象屏、孔雀屏、鼓浪屏四屏。前朝沈讳存中在其《梦溪笔谈》曾云:予观雁荡诸峰,皆峭拔险怪,上耸千尺,穹崖巨谷,不类他山,皆包在诸谷中。自岭外望之,都无所见,至谷中则森然干霄。原其理,当是为谷中大水冲激,沙土尽去,唯巨石岿然挺立耳。如大小龙湫、水帘、初月谷之类,皆是水凿之穴。自下望之,则高岩峭壁;从上观之,适与地平。以至诸峰之顶,亦低于山顶之地面。世间沟壑中水凿之处,皆有植土龛岩,亦此类耳。今成皋、陕西大涧中,立土动及百尺,迥然耸立,亦雁荡具体而微者,但此土彼石耳。既非挺出地上,则为深谷林莽所蔽,故古人未见,灵运所不至,理不足怪也。”
慕容楚楚长舒口气,幽幽言道:“倘能携心爱之人隐居于此,当为人生第一大幸也。”
安子衣见她亭亭玉立,衣袂飘飘,犹如仙女一般,不由痴痴言道:“楚楚,你真是这么想的?”
慕容楚楚仍眯眼眺望远处江水,闻听说道:“甚么?”
安子衣暗付:“楚楚,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却恐有一日,你悄无声息的离去。”口中却道:“也不知那里有虞美人?”
慕容楚楚莞尔一笑道:“险被景致迷惑了,正事要紧。”
孰料觅遍眼前这片山林,葱葱郁郁下只有些寻常花草,菌菇竹笋,唯独不见虞美人。
渐渐月牙东挂,天色暗淡下来。
安子衣道:“先歇息一晚,明日再来罢。”
慕容楚楚道:“也好,下去弄些吃食,你好美酒,却不知无心道长有无佳酿。”
安子衣听了,不禁心头一热,鼻子发酸,差点流出眼泪。
约莫半个时辰,方下山回到院落。
慕容楚楚便钻进旁侧一间小屋,生火做饭。
安子衣则坐在凉亭中,掏出那朵枯萎的花瓣苦苦思索。
不大会,慕容楚楚端着两碟小菜放在石桌上。接着又转身步入堂屋,少顷拎出一只双耳青花陶罐,笑盈盈道:“子衣你看,原来无心道长平素也好美酒。”
安子衣忙从小屋取来两只拳头大的瓷碗,斟满言道:“楚楚,你要饮否?”
慕容楚楚娇笑道:“怎能狠心驳灭你的兴致,我也小酌一碗罢。”
安子衣大喜,连干三碗。
慕容楚楚劝道:“少饮些,莫醉醺醺的乱了方寸。”
安子衣渐觉天旋地转,含糊不清道:“有楚楚在......”话未说完,便恍恍惚惚趴在石桌上。
只见慕容楚楚微微一笑,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