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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荡刺卫传

作者:霖江南 | 分类:仙侠 | 字数:67.6万

第三十一回 楚楚轻尘

书名:雁荡刺卫传 作者:霖江南 字数:4922 更新时间:2025-05-18 09:49:47

展轻尘扑在他的怀里,含泪笑道:“子衣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远远又听有人高声道:“怎么追到这里,却不见了那丫头踪迹?”

安子衣慌牵着展轻尘,伏身藏在西南角的篙草之中。

只见银针婆婆与金刀公公边四处寻看,边缓缓的往无心居走来。

安子衣小声道:“那两位老人是谁,他们追你作甚么?”

展轻尘一看,顿时吓得面色苍白,窃窃耳语道:“他们两个想教我回到总舵,下毒害死柳少亭叔叔。”

银针婆婆已从房内走出,一顿拐杖,恶狠狠言道:“待会找到索性杀死作罢,免得她去给柳少亭通风报讯。”

金刀公公立在门口,皱眉道:“区区一个小娃娃,能匿在何处?我们再仔细找找,她必然躲在附近。”

展轻尘骇得大气也不敢喘,紧紧搂住安子衣。

银针婆婆步履蹒跚的从两个人面前经过,大声道:“老伴,我们到别处看看。”说着话,便颤巍巍去向远处。

展轻尘长舒口气,道:“子衣哥哥,咱们快去告诉父亲。”

安子衣弱‘嘘’一声,道:“他们或许尚未走远,我先出去瞧瞧。”纵身跃上旁侧大树,手搭凉棚朝四处扫视。

展轻尘瞪大眼睛,仰望着道:“子衣哥哥,恶人还在么?”

安子衣‘呼地’跳将下来,道:“已经走远了。”这才仔细打量起展轻尘。只见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却美目含情,嫣然而笑,便惊问道:“你被他们抓到过么?”

展轻尘点点头,道:“这两个老东西可恶的很,非逼我毒死柳少亭叔叔。前番若非遇到风舟哥哥,差点死在他们手里。”

安子衣愕然道:“你何时遇到了叶大哥?”

展轻尘道:“半月前在天姥山,他身边还有个妙龄女子。”

安子衣忙道:“那女子可唤作慕容楚楚?”

展轻尘摇摇头,道:“是宛儿姐姐,观情景似乃叶大哥未过门的妻子。”

安子衣神色茫然,自语道:“宛儿姐姐,未过门的妻子?”

展轻尘弱弱言道:“子衣,我饿了。”

安子衣一怔,道:“稍等片刻,我这便给你煮饭。”

展轻尘半夜留书,悄悄离开天姥山后,遂至新城县内买匹快马,披星戴月的朝雁荡总舵飞驰。孰料昨日刚至山下,便远远瞧银针婆婆与金刀公公站在路旁嘀咕些甚么。唬得展轻尘立刻弃马钻入山林,欲绕道而行。那知银针婆婆眼尖,早看到了她,当即喊叫着,施轻功紧追不放。所幸展轻尘自幼在山涧莽林中长大,又对途径十分熟悉,遂连夜跑到这里,欲仗无心道长庇护。

安子衣听完讲述,怜惜的看着她,道:“路上一定吃碰不少苦头,以后可别再自私下山了。”

展轻尘也不及洗漱,风卷残云吞下两团煎饼,拍着鼓鼓的小肚皮,笑盈盈道:“子衣哥哥,你做得饭菜味道真好。”

安子衣叹口气,道:“傻丫头,你几天未吃饭了?”

展轻尘眨眨美目,道:“昨日在永嘉府买下些干粮,与包裹都忘于马背上。”

安子衣柔声道:“可是累坏了罢,快去歇息。”

展轻尘听言,立觉疲倦不堪,起身扑趴床榻,顷刻便打起轻微的呼噜声。

翌日晨起,安子衣将无心居打扫干净。待她醒来,二人离山谷而去。

堪堪行至天黑,眼前突然现出一个黑乎乎的山洞。

安子衣猛然心头一震,止步暗付:“此处我似曾来过!”

展轻尘拉着他的手摇晃两下,道:“子衣哥哥,你发甚么呆?”

安子衣道:“天色已晚,我们歇息一晚再行赶路。”言毕,点燃松木火把,紧紧牵住她进了山洞。

忽听展轻尘一声惊叫,指向前方,道:“子衣哥哥,那、那是甚么?”

安子衣凑近前去,见是一座乱石堆成的坟包,上插着一个长形木牌,歪歪斜斜的写着:“无心道长之墓!”

展轻尘又一声惊呼,道:“是无心道长、无心道长何时死在这里了?”

安子衣满腹狐疑,却恍恍惚惚的甚么也想不起来,只得言道:“无心道长好生生的活着,怎会死在这里?”

展轻尘道:“那、这不是写着无心道长之墓么?”

安子衣心神不宁,道:“休去管他,咱们走吧。”

二人复转身出了山洞,熄灭火把继续赶路。

山径弯弯曲曲,荆棘甚多。

安子衣唯恐银针婆婆、金刀公公夫妇自后追来,彼时动起手护不住展轻尘,当下也不敢停歇,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此时已然初冬光景,山风阵阵颇觉刺骨。

展轻尘依偎着他,娇小身躯不时的瑟瑟发抖。

安子衣见状,忙卸下自己的外衣给她裹上。

展轻尘顿如心沐春阳,仰起俏脸柔声道:“子衣哥哥,你不冷么?”

安子衣道:“不妨事,无心道长的‘无心毒经’内,写有御寒之法,我早已运行周身。”意犹未尽,便‘当当当’牙齿打了一战。

第三十一回 楚楚轻尘

展轻尘紧紧拥住他,道:“这样暖和些。”

前方山林中骤然传出几声虎啸,直震得树叶簌簌飘落。

展轻尘吓得‘嘤咛’一声,双臂抱得更紧。

安子衣心想:“后有银针婆婆二人,前倘再遇猛虎。那我们这两条小命,可就交待这山野之中了。”然也无可奈何,只得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行。

又跌跌撞撞走约半个时辰,忽隐隐听有犬吠之声。

安子衣大喜,忙道:“尘儿莫怕,前方许有猎户人家。”

果不其然,待转过山腰,只见数丈外有座偌大宅院,孤零零耸立丛林之间。

展轻尘不由举臂欢呼,道:“子衣哥哥,快些。”牵手飞奔过去。

那知还未跑到门前,便‘噗通’飞坠下去,登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了。

迷迷糊糊中,只听有人言道:“幸亏今夜陷阱还未埋下暗桩,两个娃娃真是命大。”

又一人道:“是无心道长的么?”

先前那人道:“自然,除圣手药仙无心道长外,谁能有这么大能耐,写出《无心毒经》来?”

安子衣缓缓张开双目,见两个中年汉子立在面前,张口便问:“尘儿呢?”

左侧的灰衣汉子闻言,惑然道:“甚么尘儿,可是那位小姑娘?”抬手指了指。

安子衣扭头一看,见展轻尘仰面躺在里边,睡姿安然,方长长舒了口气,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右侧白衣汉子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不是我们救的,是我们小姐救的。”

安子衣挣扎着想坐起,陡觉浑身剧痛,闷哼一声,又晕死过去。

也不知昏睡多久,耳边有一个女子轻唤道:“子衣哥哥、子衣哥哥。”

安子衣忙睁眼望去,待看清时一骨碌爬将起来,握住她的双手,道:“尘儿、你无事么?”

展轻尘点点头,道:“子衣哥哥,是这里的主人救了我们。”

安子衣含笑言道:“无事就好,不知主人现在何处?我们须恭恭敬敬去磕几个响头,略表心意。”

门外有人言道:“子衣,你醒了?”一个妙龄少女迈入房间,含笑而立。

安子衣不由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子衣,无心居一别,方才数日光景,你便将慕容楚楚忘却了么?”

安子衣听言,神色茫然,道:“无心居?在下只想起与姑娘西湖画舫相遇之事,此后便毫无记忆。”

慕容楚楚抬手掩住樱唇,咯咯娇笑道:“莫非昨夜那一跌,将你跌傻了不成?”

展轻尘更觉诧异,瞪大眼睛,道:“子衣哥哥,你们何时相识的?”

安子衣眉头紧锁,道:“应在数月前,可......”

慕容楚楚道:“闲话待会再叙,我们先去用些膳食。”转身姗姗而行。

展轻尘牵住安子衣的手,道:“子衣哥哥,我早就饥肠辘辘了,走,去吃些东西。”

安子衣盯着慕容楚楚背影,直觉得心口突突乱跳,惶恐难安,但也不知究竟因何缘由。

少顷,几人来到正房大堂,见厅中八仙桌上整齐摆放十余盘山珍野味,及数壶美酒。

展轻尘天性使然,落座即挥动竹箸大快朵颐。

安子衣先饮下杯酒,遂夹起一块肉食放入嘴里,咀嚼几下便觉有些异样,暗付:“这是甚么味道,怎与无心道长讲述的‘失魄夺魂散’颇为相似?”想到这,慌抬头看去。

展轻尘业已晃晃悠悠趴在桌子上,酣然入睡。

安子衣大惊失色,腾地站起来,道:“你们......”噗通晕倒在地。

朦朦胧胧间,忽听‘吱呀’微响,房门轻轻推开,有个娇小身影疾至床前。

只凭淡淡馨香,安子衣不用瞧也知是展轻尘,忙坐起身,道:“尘儿,你不是被......”

展轻尘抬指按住他的双唇,低声道:“别作声,速随我来。”

二人悄悄走出寝室,飞身跃上房顶,便展开轻功跨檐走壁的离开宅院,慌不择路的朝远处狂奔。直至筋疲力尽,方坐在悬崖处一块石头上回头眺望。

这一看,顿时骇得安子衣面如土色,慌拽住展轻尘,闪身躲在大石后面。

只见远处有七八条黑影,在山坡树枝上纵上越下,刹那间便追了过来,落在大石前。

先前那位灰衣汉子倒背双手,大声吩咐道:“方片刻工夫,两个娃娃逃不到那里去,大伙都仔细些,往林内去搜。”

那白衣汉子道:“周侍卫,倘若找寻不着,回去如何向郡主复命?”

灰衣汉子道:“郑侍卫,昨晚我便直言说过,先把那个女娃娃杀了,免得留下祸害。郡主偏是不听,又怪得了谁?”

正在这时,就听有人喝道:“呔,两个小娃娃滚出来罢!”

安子衣方知已被发现,索性把心一横,立起身道:“叫你们郡主来,我有话要问。”他本欲拼死一战,然适才运功时,却感真元凌乱,无法凝聚。既知有人在厅桌上的酒菜里,早已下了散气毒盅。

唤作周侍卫的灰衣汉子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你跟我们回去便能见到。”

安子衣呛啷拔出宝剑,喝道:“休想!”一招‘飞狐觅食’径朝白衣汉子刺去。

郑侍卫慌往旁闪避,弯刀向上一架。

安子衣趁隙拉住展轻尘自二人中间穿过,拔足冲前狂奔。

周侍卫与郑侍卫几乎同时跃起,随即扑上。

两人疾跑半晌,全身衣裳已被树枝荆棘划得支离破碎,支耳听听身后,到处一片寂静。

展轻尘气喘吁吁道:“子衣,适才吓煞我了,这到处都是朝廷鹰犬,咱们快上北雁山禀告父亲。”

陡闻一声暴喝,道:“呔,看你们往哪里逃!”

‘嗖嗖嗖......’树林中跳出十余个人来。当先两个,正是唤作郑侍卫、周侍卫的白、灰衣人。

安子衣冷笑道:“狗鞑子,我们那也不逃了,有本事上来,小爷立教尔等身首异处!”

郑侍卫持刀问道:“你不怕死么?”

安子衣朗声道:“为国为民,死而无憾!”

展轻尘冲他点点头,道:“死便死了,有甚么可怕的。不过,你们且容我问他一句话。”

周侍卫道:“有甚么话快说,没工夫瞧你们唧唧喔喔!”

安子衣一怔,道:“尘儿,你要问我甚么?”

展轻尘仰起小脸,看着他道:“将死之际,我问你甚么,你不得诳欺,须发自肺腑的讲来。”

安子衣道:“你问吧,旦有只言片语不实,我甘受天打雷劈之刑,永堕地狱道之门!”

展轻尘柔声道:“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可曾喜欢过我么?”

安子衣毅然答道:“喜欢的紧,我时刻都牵念着你。”

展轻尘不由面泛桃花,道:“尘儿信你,那你愿意娶我么?”

安子衣顿时惊得张口结舌,道:“尘儿,我、我只是......”他本意想说,我只是把你当作亲妹妹一般对待,心中从未有过丝毫杂念。

展轻尘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你......”

安子衣一咬牙,忙轻语道:“尘儿,我只是觉得你问的太过唐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才急不择言。想我安子衣,自幼便被展老亭主收养膝下,是你形影不离,时常陪伴着我。今生能娶你为妻,早已是我梦寐以求之事。然还需面见老亭主,得到他的许可,只要老人家同意,我即刻娶你为妻。”

展轻尘颤声道:“子衣,你莫非拿话哄我开心么?”

安子衣握住她的一双小手,含笑道:“自然不是,从今后你便是我的妻子。”

展轻尘俏目微闭,缓缓依在他的怀里,道:“子衣,实不相瞒,我也时常做梦,想成为你的妻子。于今你这番言语,真教我余生无憾了。”

安子衣俯下身来,凑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一下,道:“你我生虽未能同时,死却可同穴,也算苍天有眼,不负我们一番深情厚意。”

展轻尘脸颊蹭着他的胸口,道:“愿望已达,夫复何求。”

安子衣低声耳语道:“前世情缘宣黄误,字行心难录。语渐迭,思悠长,念难补,历历红尘悄落暮,又梦素衣绣晨露。一滴泪,一滴苦,一滴相思向谁诉?郎啸叹,焦琴为何抚,堂前无你谁知笏?与卿依,携子之手待岁古。①”

展轻尘道:“窗外细雨织成雾,长夜对残烛。愁满面,发未梳,眉头蹙,悠悠岁月洗寒暑,此去经年不陌途。三生石,三生路,三生情缘尘归土,妾相思,花儿谁人顾,浮生无你空虚度;君莫负,人间有你胜无数。②”

安子衣听完仰天大笑,道:“狗鞑子,来吧!”

周、郑二侍卫一听,勃然大怒,大声喝道:“杀!”十余个人呼啦啦纷纷亮出利刃,将两人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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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释:出自霖江南文集《云心霖雨》中的《望江月》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