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时隔七年，从一个自己表面不信任，其实早就把他当成家人的人口中听到“小妍，你哥没死”，这种仿若凭空一记惊雷的话，到底该是什么反应？

反正楚妍是完全没反应。

一点反应都没有。当然，也可能是彻底惊呆了。因为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毕竟麦可知道她的底线，知道她不能被触及的地方是何处。所以清醒的麦可或者清醒的她，绝对不会说出和听到这类话。

如果此时此刻他们两个都很清醒，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麦可说的是真事。

也就是说，那个名叫楚辞的男人。没死。

楚妍站了起身，手里还拿着吃蛋糕用的小勺，颤抖着，颤抖着，最后啪嗒一声摔在地毯上。

麦可猜到了楚妍会是这反应，也没在意，只是轻声地重复一遍，好让楚妍尽早适应。

他说：“就像我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你哥也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界。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没能跟你见面。因为一些原因……我想这些原因你会懂，如果你不懂，那就等婚礼的时候让你哥亲自给你答复吧。”

“婚礼？”

“没错。不然我为什么要叫你不要大操大办？”麦可说：“你哥昨天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他和胡蝶会来参加你们的婚礼。我当时很诧异，因为他曾经确实说过，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按照死去的人一样，不能在露面了，也不必在露面。他一直在暗中守护你，保护你，没打算再出现的。也不知道昨天是想通了什么。”

麦可很无奈，似乎很难受，但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要知道，如果不是他当初那不见面的决定，我早就来找你了，不会让你在义家遭受那么多磨难，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些……或者你我早就在一起，根本没有唐子都插足的余地。可惜啊……”

“所以你才喝了那么多酒？”原来受刺激不是因为她昨天和唐子都很亲昵，有着相同的手机型号手机壳和手机挂坠，而是因为大哥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他们不打算再藏着了，他们还要来参加妹妹的婚礼。

那对麦可来说，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啊。

辛辛苦苦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拥入怀中，不能把自己的真心交付，甚至连点安慰的，温暖的话都不能说。

麦可这些年，肯定也不好受吧。结果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还则罢了，竟然到最后楚辞改变了主意。楚辞竟然打算重新活过来，还是在楚妍和唐子都的婚礼上活过来。

楚妍已经完全明白了麦可的心思，麦可的郁闷，不过，她也顾不得了。

于是她一个箭步上前，抢过麦可的手机，找到最近的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下，接通。那边先是沉默，这是老哥的习惯，不一定用熟悉号码打电话的人就是熟悉的人，为了防止出差错，他从来不第一个说话。

楚妍在沉默两秒之后，率先开口，道：“哥。”

那边听到了久违的，阔别七年的声音，自家妹妹的声音，呼唤自己哥哥的声音。心情说不酸涩是假的。毕竟是自己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啊。

如今受尽了委屈，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他没能给她最全面和完整的保护，只能确保她的生命不会太快的消陨，可这些年，她一个人承受承担的那些，他都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

幸而，她都挺过来了，像是他坚信的那样。不管面对多少艰难困苦，不管前路多么危急重重，她都挺了过来，有着他们楚家人英勇无畏的气势。

“恩。”他轻声回复。那声音一如七年前一般的温柔和煦，好像八九点钟的阳光，温柔温暖却不刺眼。

楚妍的心脏瞬间化作一滩水，一滩血血，流在地上。

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幸而麦可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楚妍看了麦可一眼，那眼神里，有理解，有不解，有欣喜，有愤怒。

她此时的心情纠结到了极致，她简直要疯了。她为哥哥的死而险些抑郁，差点一蹶不振的离开人世，甚至得了多年不可解的心理疾病。她不能听到任何和鬼有关的事，更不能看到那些血淋淋的恐怖的东西，就因为当初哥哥浑身是血的在她的怀里。

可即便如此，他，麦可，他竟然什么都没说。不止是麦可，还有自家的哥哥，亲哥哥啊，竟然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来。

他们如何狠得下心，设计诈死，让她承受无边无涯的痛苦，犹如坠入万丈深渊，从此世界再无光明，没有半点的，光明。

她就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会被石头绊倒，会被荆棘划伤。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好像连死都不能，只能痛苦的，像是瞎子一样的往前走。

她甚至希望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可再往前一步，她仍面对黑暗，仍，面对黑暗。

麦可的手颤抖了下，从楚妍的腰上离开。

楚妍拿着手机，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撑在额头上，轻声问：“为什么？”

“很重要吗？”楚辞总是这般的风轻云淡。

楚妍深吸口气，强忍着自己涌上眼睛的心酸和痛苦。

“重要。”

楚辞沉默了瞬，道：“因为你当时的心很乱。你没确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小妍，人生只有一次，如果你因为你错误的选择而耽误一生，那还不如因为错误的选择，尽早结束一生。”

楚妍明白了，“因为我当初说自己喜欢在义家的生活？”

“恩。”楚辞说：“我知道你不喜欢。”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说，任由我自己骗自己，骗你们，然后让我承担我自己做出选择的后果吗？”

“你自己的选择……”

“你们一个个都是混蛋！”

没让楚辞说完，楚妍大骂一声，直接把手机砸到了墙上。

布莱德和麦可都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楚妍扭头瞪着他们两个，眼眶通红：“都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