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清扬尴尬一笑，想起传闻中这顾七爷顾则笑的残忍变态，心中无来由地一抽。

顾七爷冷眼瞧着那枫清扬一时怔愣的表情，突然魅惑一笑，如血薄唇的嘴角，愈发上扬，衬得那那银色面具在烛光下愈发冰冷如妖，偏那口中吐出的话，却让他身侧的枫清扬和秦鸣钟都浑身一颤，百年难遇地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秦鸣钟看着那冰冷面具下，顾则笑一字一顿吐出的十个字：“不会是枫少爷不舍得吧？”浑身一震。

枫清扬如遭雷击般，瞬间傻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满眼戏谑却面无表情的顾则笑，顿觉自己的心脏如擂鼓般轰鸣不已：自己难道对这无双姑娘的心思，已然如此明显了吗？！居然连这个首次见面的顾七爷顾则笑，都能一眼识破，给看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鸣钟瞧着难得冷场、无言以对的枫清扬，也是一愣，这顾则笑说的，莫非竟是真的？

幸好，那百花厅里的灯烛，在此时骤然黯淡了下来，唯独那舞台上的四周，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如萤火之光，渐次亮了起来。

有轻灵婉转的歌声，如空谷黄鹂般悠扬飘起，一曲《蝶恋花》的歌词，悠扬翻飞，透过叮咚的泉水之声，渐次响起。

一名身着白色舞衣的女子，广袖翻飞，如蝶般轻盈起舞，盘旋于丝绸绢花的牡丹花丛之中。

看着那一朵朵胡红、赵粉、魏紫、姚黄色的牡丹花丛里，那上下翩跹的娇柔声影，听着那如夜莺般空灵的歌声，枫清扬很满意地看到那顾则笑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毫不掩饰、但却转眼即逝的赞赏！

但那白蝶最后十八旋转之后，突然隐身消逝在那硕大绢花丛中，舞台上的灯烛，瞬间亮如白昼。

更让人吃惊的是，那消逝的白蝶，却陡然之间，将飞更作回风舞，水袖翻飞之间，从那如云广袖里，散飞出朵朵香气四溢的牡丹绢花花瓣，四下里，向台下飞来，引起席间众人一片惊艳之声。

那无双姑娘，至此才终于缓缓起身，揭了面上白纱，露出精致无双的妆容与绝世的容颜！

明明是倾国倾城的笑颜，可眼眸深处，却是隐隐的失落与彷徨的忧伤。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若说刚才那顾则笑的眼里，只是三分赞赏的话，那么此次，他的眼里，已然是有了五分的赞美与三分的探究。

不等那许妈妈上场宣布竞标规则，那台下的众人已是迫不急待地开始竞价：五百两！一千两！一千五百两！

无双看着台下那一片片明晃晃的锦衣玉带，目光扫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没有见到那个人的影子，心底的失落，茫然而空洞，兼带着莫名的担忧：他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阻止了他?

一声高过一声的竞价声，在无双的耳畔轰鸣。

她只觉整个人，越来越如坠冰窟，浑身冰凉彻骨。

她茫然地注视着台下的一张张疯狂炽热又殷切的脸，只是勉强站在那兴奋的许妈妈身侧，漠然地保持着得体温雅的笑容。

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一袭蓝袍的枫清扬正紧张地注视着自己，打着眼色。

更不要提会去关注，那银色面具下，一双志在必得的狐狸眼里，狡猾又戏谑的眸色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台下的声音，突然静寂了下去，只余了许妈妈清冷中略带一丝兴奋的声音在低低地，无比清晰地重复着：“一万两！第二遍！一万两……”

“慢！一万五千两！”一个清润的声音突然响起，许妈妈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清荷楼的少主枫清扬，长身玉立，站了起来。

许妈妈顿了顿，看着那枫清扬坚毅的面色，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这少爷，莫不是疯了不成？

她疑惑地再次看了眼那一袭宝蓝色锦服的枫清扬，见他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眸色中是不容置疑的坚毅。

许妈妈心底长长一叹，微不可见地对着台下不远处的含笑、千华打了个手势，让她们赶紧去通知隐身菡萏苑里的左相大人，希望能够及时制止了这冲动的少爷。

许妈妈故意左右扫视了一遍全场，慢吞吞地一字一句道：“一万五千两……第一次……一万五千两……第二次……”

“两万两……”许妈妈的话音未落，突然，那红衣面具男嘴里，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地吐出了三个字！

疯了！全疯了！许妈妈和无双，都再次瞪大了双眸，看着那似乎是第一次出价，俨然却是最后无人再敢加码的红衣面具男！

枫清扬怒火上涌，“嗖”地转身面向那依然静坐如鼎的顾七爷：“顾七爷顾则笑，你……这是存心和本少爷抬杠吗？”

顾则笑低低一笑，笑声不大，却震惊了早已鸦雀无声的全场：“怎么？这长安城里的规矩，难道与其他地方不同？不是价高者得么？还是说，你枫少爷，只是想故意抬价作秀而已？”

枫清扬白皙如玉的面上，闪过一丝羞红，这砸了清荷楼牌子的事，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

他一指指向那好整以暇地瞧着自己的顾则笑，怒极反笑道：“好！二万一千两！”

顾则笑似乎根本就不为所动，只低低道了声：“二万二！”

无双瞧着这枫清扬与那唤作顾则笑的红衣妖男之间的汹涌暗流，却是心惊肉跳：顾则笑，顾则笑，《诗经》有云：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难道，这顾则笑，是故意来让自己受辱的？

难道自己，有哪里得罪过他？还是，柏世仁得罪了他？亦或，他是冲着这枫清扬来的？

无双越想越是后怕，她的身子，微不可见的向许妈妈身后，瑟缩了一下。

这个小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那台下枫清扬的视线，他狠狠心，一闭眼，豁了出去：“二万……”

“住嘴！”一道凌厉的声音破空而入，随着一道苍青色身影的闪入，那枫清扬后面的字，被生生卡断在了嗓子里！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难得出现在风月场所的左相大人枫绍棠，正一脸怒气地瞪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枫清扬。

许妈妈一颗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缓缓一笑，对着那在场众人，低低道了声：“最高价，二万二！如果没有竞价的，那么，无双姑娘今晚，就归这位姑苏顾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