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怔怔地看着他莹白如玉的指尖，像是蜻蜓点水似的，在棋牌上布下十粒黑子，看似随意，其实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那一旁伺候的绿衣，手中羽扇，微微一顿，抬眼与那正在烹茶的黄裳对视了一眼，各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讶异：公子今儿个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高处不胜寒，竟想到要收个徒弟来解解闷？

可是，那公子身边玄女的棋艺，不是已经练到可以陪公子厮杀至少半日了吗？

黄裳轻轻摇了摇头，对着那绿衣使了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眼色。

绿衣、黄裳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地开始打扇的打扇，烹茶的烹茶，仿佛根本无视那正在下棋的二人的样子。

转眼亥时三刻，无双瞧着那棋盘上纵横的被那白子重重围困住的黑子，垂眸静思了很久，终于脑中闪起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盘残局图，犹疑再三，她终是在他那白子的右下方，落了一颗黑子。

对面顾则笑平淡无波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微不可查的笑意，随手在那黑子的左下角，丢了一颗白子：“不错，还算有点悟性，继续。”

无双瞧着他似乎想也未想就丢下的那颗白子，苦思良久，终于低低一叹：“公子，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顾则笑抬眼，对上她绝望却认输的眼神，眸色一冷，沉声道：“在生死未明之前，不要轻言放弃！”

说着，他左手轻轻挽起右手的红袍广袖，长臂一伸，越过棋盘，直接捡起无双面前碧玉碗里的一颗黑子，随手往那刚才所下的白子右侧一放。

无双看着那颗落子，不由张大了小嘴，满眼困惑：“这……这不是死角吗？公子何故下在此处，不过徒然浪费棋子而已？”

顾则笑鼻子冷哼一声，淡然道：“是吗？”

他一把抓起三颗白子，又从无双面前，再次取了三颗黑子，像是韩信点兵似的，出手如电，交替下了三颗白子三颗黑子。

然后，他身子向后，慵懒地侧靠在那大红芙蓉金丝鸳鸯抱枕之上，右手一伸，接过身侧黄裳早就煮好、凉在一旁正堪入口的云雾香片，低低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瞧着那满目惊讶的无双。

无双盯着那盘棋，思虑了足足一刻钟，突然满目惊喜地瞧向那对面凝神注视着自己的顾则笑，起身深深一拜：“多谢师父指点！无双受教了！”

顾则笑瞧着她满头乌黑的云鬓下，那偶尔露出的一小段羊脂白玉般的脖颈肌肤，衬着那胡红牡丹色纱衣领子，心神一荡，一口茶水差点呛着。

他眸色一沉，好不容易压制住内心的微澜，将那半空的黑陶粉釉茶盏，随手递给身后的绿衣、黄裳，挥了挥手，那二人便悄然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门扉被关上的“吱嘎”一声轻响，震醒了无双，她瞬间清醒过来，瞧着关门时门扉震动所带来的那阵微风，所吹动的屋里轻轻飞扬的霞粉色云烟纱帐幔，不经意间眼神对上对面慵懒凝神，打量着自己一举一动的顾则笑，心神一慌。

无双赶紧垂眸低首，故意慢吞吞，有一搭没一搭地收着那棋盘上的一颗颗黑子白子，希望能拖延一时半会，也是好的。

收到一半，突然一只大手覆了上来，轻轻一拉，无双的身子已是落入了对面那顾则笑的怀里，一阵沉香夹着淡淡的檀香味，似有似无地隐入无双的鼻尖。

无双闭目，面色惨白：该来的，终是逃不掉吗？

她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一股悲凉绝望之感：轻岚，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第一次的承诺，你就失约？

无双正在内心挣扎求助，却不妨，那头顶上，传来了低低的调笑之声：“怎么？刚学了艺，就不想付学费了吗？”

随即，无双感到自己的发丝，已是被那人轻轻地挑起了几根，摩挲把玩着。

无双身子一僵，想要抵赖，想起此人的手段和竞价，终是内心哀叹一片，面上却愈发恭谨柔顺，抬头回视那人直逼自己小脸的银色面具，对上那探究的眼神，面若桃花飞红的无双，吞吞吐吐地横下了心：“公子莫恼，无双……无双今日……才来了小日子……”

最后三字，已是低不可闻，细弱蚊蚋。

“是吗？”温润酥软的嗓音，低低徘徊在无双耳边，吐气如兰，全是刚才那云雾瓜片的香醇味道。

无双身子一颤，已是面如煮熟的虾子，想要回复，却陡然惊觉，那搂住自己纤腰的右手一紧，腰间丝带一松，一只大手，已是毫无预兆地往她脖间丝带探去。

无双身子用力一扭，想要挣脱，却陡然被那人一把卡住，分毫动弹不得。

那人的大手，就那么如火烧一般，像是要把她的腰掐断似的，固定住了她的身子。

无双大惊，要是被他发现了自己在撒谎，这……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无双抬眸，对上他眸子中的探究与狠厉。

权衡再三，她终是咬牙闭目，一狠心，将自己的红唇，凑上他冰凉如水的面具下，那微微抿紧显然已是很不耐烦的薄唇。

温润如玫瑰花瓣一般香柔的唇瓣，触上自己冰唇的刹那之间，一阵槐花甜香暗自袭来，顾则笑浑身一僵，显然未曾料到，这无双今日竟然会主动迎上自己。

平时欢好，他最讨厌的，便是女子亲吻自己的红唇。

顾则笑古水般幽深的眸色中，戾气如寒冰一闪，正要推开那怀中女子，却不妨自己张嘴想要怒喝之间，她的丁香小舌，已是贸贸然地缠上了自己的，滑腻酥软……

顾则笑生平第一次，起了戏谑之心：好吧，味道似乎还不错，权当是收学费好了……

一念至此，他突然含住她的唇舌，开始肆虐狂扫……

无双大骇，刚才鸣钟公子言下，不是说他自幼病弱吗？怎生如此生猛如虎？

无双突然感到有些后怕，在肩上衣衫滑落露出凉凉皮肤的瞬间，无双张口，狠狠咬了那顾则笑一口……

顾则笑吃痛，一把推开她，见她衣衫半退，鬓发散乱，已是无限勾魂，不由一把将她，推倒在那脚下黑色金丝牡丹花地毯之上……

不妨那无双却是突然提高了声音：“公子不可！无双身子不便，怕污了公子的……”

顾则笑瞧着那欲拒还迎的无双，冷冷一笑，眸子中是噬人的寒光：“是吗？不是几天前才刚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呢？”

无双一顿，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他，到底是何人？怎会知晓自己的秘密？

难道，是疾风公子？不，不可能！这两人声音行事作风，完全不像啊？

无双顿时风中凌乱，只低低求饶道：“无双不敢欺瞒公子，只是无双初来，这日子，还……没个准数……”

冰凉如水的寒眸，细细打量了无双一眼：“哼！这清荷楼，倒是会做生意！”

无双无言以对，想起这清荷楼里的规矩，只好低低应对：“公子莫恼，待……那小日子过了，自然会赔给公子……”

那顾则笑上前一步，俯身盯着那无双赤裸的双肩与半掩的衣衫前襟，突然猛然用力一撕。

那无双的两个袖子，已是被撕了下来，露出两条洁白无瑕的双臂，那右前胸间心脏靠近臂膀之处，赫然跳出一朵绚丽如鸢尾花般的淡紫胎记。

无双随着他的灼灼目光低头瞧去，也是骇然失色，不想自己身上，何时竟是有了这样的鸢尾花胎记。

那顾则笑眸色闪灭如暗夜星光，淡漠遥远，毫无温度。

就在无双以为自己要被他目中寒光所伤，体无完肤之时，那顾则笑突然起身，十分厌恶地终是最后看了她一眼，背转身去，长袖一拂，带落满地狼藉四散翻滚的白子黑子一大片。

无双目瞪口呆，顾不得掩上衣衫，耳中只听得他在那厉声低低喝道：“原来早已非完璧，还在此装模作样！人尽可夫！无双，你可真有本事！！滚！”

无双闻言，面色苍白，再也不敢多言一语，只踉跄爬起，夺路奔进了自己的内室。满腔屈辱与酸涩的眼泪，终于如决堤之水，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