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宋澄显然不知道宋唐在想什么，他只是勾着嘴角，从始至终，都用同样的一副模样，看着宋唐，看得宋唐心里发毛。

宋唐白着一张脸，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当中的怒意和慌乱：“你到底要说什么？”

宋澄也不着急，并不回答他，而是就这样看着他坚持的不崩塌的神色逐渐瓦解，这才淡淡地开了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想，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这么早就把宋瑜接回来？或者，这么早就抛弃我。”

宋唐神色有些僵，他偏过头去，不去看宋澄，惨白着一张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宋澄笑得有些累了，他收敛起笑意，垂下了眸子，他头发有些长，盖在了眼睛的下面，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你儿子了吧，我是说，从你们把我和宋瑜替换开始。”

他说完这话，就很敏锐地捕捉到宋唐眼底的慌乱，但他好像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正了正色：“你想多了，当年那就是一个意外。”

“意外？”宋澄嗤笑，丝毫没有给宋唐留面子，“虽然我出生的那一年，宋家确实不如现在富贵，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夫人怎么可能会和在平民窟里的人儿在一块生孩子，甚至抱错了孩子，宋总，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不相信？”

宋澄换了个姿势，眉眼冷峻，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寒意，他继续道：“自从我和宋瑜对换之后，宋家的产业就扶摇直上，现在看起来，应该和宋家背后的人关系匪浅吧，看起来，他们也不是很信任你们……”

“够了！”宋唐一贯的高冷总算维持不住，他拍案而起，打断了宋澄的话，但这时在看守所，他身后的警官很快就强制宋唐再次坐下。

宋澄还是一贯的神色，刚刚宋唐的行为，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唐：“我只是说了一个推测，宋总那么激动做什么？”

“推测？”宋唐咬牙道，“既然你推测，那我劝你不要再推下去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他说这句话，其实已经是变相承认，宋家背后，还有一股更加庞大的势力。

宋澄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啧了一声：“是吗，我以为你做那些事情，是要钱不要命的呢。”

这话宋唐没法反驳，因为在华国，这确实就是要钱不要命的行为，宋唐面色如菜。

宋澄嗤笑了一声，并不想再继续和宋唐掰扯，他想从宋唐身上知道的事情，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值勤的警察知道宋澄是有背景的，看他这副样子，就十分有眼力见地把宋唐带了下去，但这次，宋唐却好像是有些不想走了，他停了下来，看向宋澄的目光当中带着汹涌的恨意：“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宋澄其实很想不明白宋唐对他的恨意是从哪里来的，毕竟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参与过宋家贩毒的行为，甚至，在这件事情里，他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难道，宋唐真的觉得，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他就应该对宋家感恩戴德吗？

他应该也没有把圣母白莲花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吧。

他还这样想着呢，眼前坐着的呢就换了一个，宋澄眉眼轻轻地垂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自己的指尖，重复了刚刚和宋唐说的话：“好久不见啊，宋夫人。”

周穆青的面色有些白，但和宋唐不一样的是，在这种时候，宋唐很满脸都是颓废，但是周穆青依然保持着她贵夫人一般的优雅。

周穆青抬眸看了一眼宋澄，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这一抹笑看起来实在不算太好看，她有些哽，道：“什么好久不见，你应该也不是很想见到我吧。”

对此 ，宋澄十分诚恳地摇了摇头，道：“还是想见的，不然我现在怎么会坐在这里呢？”

周穆青眯了眯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但是宋澄却从她欲言又止的口型当中捕捉到了什么，他轻笑了一声，代替周穆青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你是想说，当年在医院里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弄死我吧？”

周穆青闻言一顿，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你全都想起来了？”

宋澄的唇角在周穆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僵硬了一瞬。

一直到这个时候 ，宋澄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失忆这件事情，周穆青应该一直都是知情的，也就是因为这样，周穆青才能利用他失忆，一次一次地利用他和威胁他。

宋澄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神色从未改变，他不动声色地道：“怎么，我不应该想起来吗？？”

“那你哦就应该知道，你自杀了这么多次，是宋家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如果不是宋家，你现在早就是一缕孤魂野鬼了，你……”

周穆青还是那副样子，是一副谈交易的样子，只是宋澄并没有想明白，那个人到底是凭什么会觉得，利用这些，能和他交易成功的。

从始至终，周穆青都认为，靠着一张感情牌，宋澄就会乖乖巧巧地听话，透过一张感情牌，宋澄就不会计较以往所有的事情。

第174章 长大

宋澄并不想听周穆青把这些话说完，他挑了挑眉，问：“所以呢？”

周穆青一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宋澄淡淡地继续道：“所以，把我送进那个医院的，就不是宋家了吗？让我在里面注射毒品的，就不是宋家了吗？任由我的意识混沌选择自杀的，就不是宋家了吗？”

“光靠这些，你就希望我能感恩戴德，宋夫人，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宋澄说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真诚，周穆青总算冷了下脸：“你别忘了，如果不是宋家，你就是一个贫民窟里的孩子，现在也有资格和我在这里谈宋家在你身上做了什么？”

宋澄轻笑了一声，对周穆青说的话不甚在意：“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你把我和宋瑜互换，哦不，不是互换，是把我偷来，塞给宋瑜，那我应该在一个新幸福的家庭里，安安稳稳地长大。”

当他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周穆青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但是，当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周穆青的优雅总算崩塌了下来：“你……你说什么？”

宋澄觉得周穆青的这副表情很有意思，于是他用手撑着下巴，用赤裸裸的目光盯着周穆青，欣赏着周穆青的神色，他勾着嘴角，笑道：“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吗，哦，如果说是这样算的话，你应该除了贩毒应该，还有一天买卖人口，或者人口贩卖的罪名，不过这方面我不太懂，还是要去问问警方，数罪并罚，啧啧，真是不敢想，不会大名鼎鼎的宋夫人，以后就要在监狱里面度过余生了吧？”

再怎么说，宋澄也是在宋家长大的，周穆青虽然不了解他，但是他可以说是非常了解周穆青了，更加知道，这个女人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荣华富贵，身外之物，还有自己的面子。

不然，按照宋澄的情况，她甚至可以不用送宋澄去读最好的学校，只不过是因为，别人家的孩子都去了，宋澄如果不去的话，她会被别人议论，仅此而已。

所以刚刚宋澄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毫不留情的尖刀，直直地往周穆青的心口扎。

她的手不可避免地抖了起来，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坚持了很久很久的优雅，冲宋澄怒吼着：“这不可能，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才处心积虑你想要报复宋家！”

宋澄看着她发疯的模样，对这个人总算是没了兴致，他在椅子上换了个更加闲散的姿势，大发慈悲一样地回答了刚刚周穆青的问题：“很抱歉宋夫人，你想错了，我才知道这件事情不久，毕竟，只是包不住火的烛光道理，宋夫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当年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就应该想过，以后应该怎么办吧，比如……杀了我。”

宋澄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他很清楚，周穆青就是打算这样做的，他只是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而已。

“你？还不配我亲自出手。”周穆青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为自己开脱，直截了当地这样说着。

宋澄轻笑了一声，对周穆青这样的回答并不算太意外，他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会找我那两个所谓的亲生父母，或者是我身边的人动手，是谁不重要，只要我死了，那就可以了，对吧。”

宋澄的话说的格外直白，但透着厚厚的玻璃窗，周穆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警察局，如果她真的点头了，那警方一定会去查宋澄的身世，要真的查出来什么，那就麻烦了。

看着周穆青惨白又逐渐恢复正常的神色，宋城觉得有些可惜，确实，他就是故意激怒周穆青的，他就是想把这件事情扑到台面上。

毕竟有很多事情，就算是楚斯寒去查，也有诸多不便，但是如果是警方去查，那其他人一定会尽力配合。

比如找到当年那个早产的孕妇，他真正的母亲。

而在监控镜头的那边，楚斯寒的面色有些沉，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宋澄一定要自己去见这两个人的原因。

他在利用自己的伤口，一点一点揭开当年事情的真相。

如果楚斯寒在他的身边，楚斯寒一定不会让宋澄这样做，这样做对宋澄来说，太不公平，原本都还没结痂的伤口，被宋澄以一种非常蛮横的方式扯开了。

看出楚斯寒的脸色不太好看，黄易似乎是想说什么，就听见楚斯寒面若霜寒地开了口：“他都已经把事情说成这样了，你还不继续往下查吗？”

黄易不是傻子，在上层这么些年，也知道宋澄的意思，他们对毒品的管制很严格，但凡有一点疑点，都能顺着杆儿往上找，而宋澄现在就是那根深入蛇窝的杆。

他把自己变成了那根杆。

也是为了自己。

虽然看着周穆青冷静下来有些遗憾，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宋澄，他从决定好的那个时候就知道，周穆青远远要比宋唐难搞得多。

周穆青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她那副优雅的模样，淡淡道：“你想多了。”

宋澄叹了口气，似乎是很遗憾周穆青的答案，他叹了一口气：“你觉得，我能坐在这里和你讲当年的事情，就真的只是知道这一星半点吗？”

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道：“你猜猜，现在警察叔叔有没有去找我那个所谓的亲生父母呢？”

当他说完这句话，周穆青的神色总算有了一瞬间的空白，似乎是不可置信：“你……你不光要把自己的养父母送进监狱，还要把自己的亲生父母送进来吗？”

到了今天，到了现在，周穆青都还在坚持，宋澄有的时候都怀疑，是不是这个谎话说的太久了，连周穆青自己都已经相信了。

他的神色突然很淡，面无表情道：“是不是亲生父母，等人找到了，验一个DNA不就知道了吗，现在DNA的技术很发达的，像斯寒哥这样有钱的，最多一天结果就能出来了，宋家也不差，应该也很清楚吧……啊，差点忘了，你们把宋瑜接回来，根本就不用验所谓的DNA，毕竟，宋夫人你可是早就知道了，宋瑜才是你们的亲身儿子。”

周穆青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优雅，再次被宋澄的话打破，她敲着桌子：“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这都是你瞎说的，我不知道！”

她的反应明显不正常，宋澄眯了眯眼，下一秒会面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宋澄起身过去开门，就听见门口的警察道：“宋家的别墅起火了，现在消防队已经过去了，火势很大，是有人故意纵火，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一眼？”

宋澄一顿，看向身后的周穆青，沉下了脸，和那个警察一起走了，在拐角处，看到了面色同样不太好看的楚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