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你只管去吧……过几天，我会让人把你带走的……你只当是关了一场禁闭……很快就会结束的……”

这是凯尔维被押送进水牢前贝拉皇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贝拉那副自责的神情他一直都还记得。

不过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戴奈利之后的去向会如何。他只得安慰自己，以卡门迪的作风大概率不会迁怒于戴奈利，那天他搅乱国王寝殿的选择是正确的，起码这样还能够为自己那位久别不见的老朋友争取多一些周旋的余地。

“呃啊……这水，简直冷的刺骨……”这座水牢便是设置在国都下水道内的一个特殊监狱，这里每到白天水位会逐渐升高，在正午升至最高的胸颈处，每到傍晚水位才开始下降，在黎明前降至最浅的脚踝处。

关于这座水牢所在的下水道，曙光郡一直流传着一个叫做“恶梦深渊下水道”的传说，传说中国都的下水道经常会有人听到传出一种来自深渊的可怖吼声，在下水道的深处藏匿有一只名叫“喀斯特”的巨大龙龟怪兽，它会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袭击独自外出的居民或旅者将他们拖入下水道里不为人知的最深处。

被押送进水牢的囚犯也基本不是一般的违法乱纪者，他们大部分是由于一些因为涉及高层机密或者造成极度恶劣影响的原因才被关押进来。

凯尔维大概是属于那种无端触碰到国王逆鳞的人，这行为在别人眼中看来无疑是在自寻死路，除了凯尔维和戴奈利本人，没有第三个人会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能都会死吧。”一个满脸伤疤的男人说着，他是在凯尔维进入水牢之前就被关在这里的一名囚犯，也是这片区域除凯尔维之外的唯一一个人。

“……”凯尔维没有理会他，似乎他的精力已经全部用来驱赶那些下水道的蚊虫和蛇鼠身上了。

“你该庆幸你是个瞎子，不然以你犯的这个错……恐怕要直接被偷偷摸断脖子了！连来这水牢的机会都不会有。”囚犯早已在那些偶尔来送食物的狱卒们口中打听过了凯尔维被押送进来的原因。

“那你这样口德差到不行的人肯定是因为说错了话才进来的吧！”这样糟糕的环境本就使人烦躁，凯尔维受够了身边这个聒噪的囚犯。

“那倒不是……其实我也没犯什么特别的大错……无非就是，辱杀了一个教堂的修女，又多说了几句有背光之教会信仰的言论罢了……”囚犯竟开始自顾自的侃侃而谈起来。

“那看来……你不仅不会说话，还是个实打实的畜牲。”凯尔维毫不客气的说道。

“嗨嗨！你以为所有人都会那么虔诚和真挚吗？那都是魔能局造成的假象啦！没准在黑夜里，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主教也与我一样行着这般你口中所谓的这般'无耻之事'呢！”囚犯的语气十分轻松，这使人不得不怀疑他所说的这一切是不是也都真实的存在过。

“啊！咳、咳、”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午，凯尔维刚刚不经意间放松腰间的力气使他突然呛到了一口脏水。

“嘿！你连咳嗽的声音听上去都这么有气无力的……我劝你，还是吃点东西吧！再有狱卒过来送饭，你可千万别把他们打发走了。因为，我们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就被拉去下水道的深处喂给那只怪兽，即使你的魔法再怎么强大，身上没有了力气，也是于事无补。”囚犯说着看了一眼离他的身边不远处的一副空手铐，“前些日子，那个家伙就是我亲眼看着被拖走的，那天之后他就再有没有回来。”

“呃……啊……”这些水令人作呕的气味让凯尔维十分反胃，事实上他已经因为同样的事情呕吐过了不止三次。

“……是谁在讨论吃东西吗？”正当囚犯和凯尔维这段唠叨的时候，一个狱卒模样的人走进了这座水牢，“真巧，猜猜今天吃什么？”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烂土豆？硬面包？还是馊掉的可丽饼？”囚犯连忙把脸凑近那个狱卒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他手里的东西。

“都不是……今天是面片，在厨房里刚刚丢出来的，昨天的面片。”狱卒说着将两盘放的黏黏糊糊的白水煮面片摆到了他们面前。

“唔……还不错……我是说，起码比上次发霉的蛋糕要好……”那个囚犯使尽挣着身上的锁链，把脸埋到盘子里吃了起来。

“你不吃吗？”狱卒在凯尔维的面前蹲下，将那盘食物又向他的面前推了推。

“不……不了……”凯尔维的嘴角还挂着刚刚剧烈咳嗽流出来的口水，他的手脚都被锁链捆绑着，也根本没办法擦去拭一下，只任凭这些秽物和乱发杂乱的贴在脸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再这样下去还等不到被带走的时候就要饿死了！”疤脸囚犯实在无法理解凯尔维的这种行为。

“嗯……不会的。”狱卒替凯尔维回绝了囚犯的劝说，“因为……他现在就要被我带走啦！”

“啊！”听到他这样说，囚犯害怕的停下了动作，他这是在担心自己是否也会被处以同样的刑罚。

“来吧！布鲁斯先生，我这就来给你松绑……”狱卒没有理会囚犯，他拿出钥匙配合着一个解锁的魔法把凯尔维手上，腰上和腿上的锁链打开，又在他的脖子上重新拴上了一个能控制他魔法能力颈圈。

“唉……布鲁斯……原谅我才知道你的名字，祝你好运布鲁斯……我只能祈祷你被吃掉的痛快一点……那样痛苦或许会轻些……”囚犯看到这次被带走的并没有自己，他一边在心里侥幸的庆祝着一边在嘴里嘟囔着送别凯尔维的话。

“闭嘴吧，你这个肮脏的家伙！”尽管长时间泡在冷水中使凯尔维的腿脚变得麻木僵硬，他还是奋力的回过身去留下一句咒骂才跟着狱卒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狱卒手里拉着那根拴在凯尔维脖子上的牵引绳带他绕过许多个看上去差不多的分叉口，如果不是接受过特别的识路训练，一定会在这些岔路口迷失方向的。

“你不害怕吗？”狱卒打破了安静。

“您指的什么？”凯尔维反问。

“就像刚刚那个家伙说的那样，你就要死了。”狱卒冷冰冰地说。

“如果是指的这个……那我不怕，我怕的只是家人和朋友得知我死亡消息后的悲伤，我不希望他们悲伤。”凯尔维回答。

“好吧，看来你很爱你的家人和朋友们。”狱卒的语气缓和下来。

“是的，我爱他们胜过爱我自己。”说到这里，凯尔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那我相信，他们一定也会同样的爱你。”狱卒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如果囚禁我，审判我能够换得他们平安健康，这怎么不算是一件好事呢？”凯尔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可以活动了，他抹了一把脸，把脏兮兮的头发束到脑后去。

“看来，你是随时准备好为了他们做任何事喽？”狱卒在凯尔维的脸上看到更多的不是紧张和惧怕而是一种更为淡然的表情。

“是的，先生。”凯尔维回答。

两个人在此停下了脚步，凯尔维想大概这就是他的最终归宿了吧。

“cling-clang、”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凯尔维感觉那个卡在自己的脖子上的颈圈放松了下来。

“什、什么……”凯尔维摸着脖子，站定在原地许久，“喀斯特……要...来了吗？”他完全感知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令他十分困惑不解，但是看不到周围的真实环境，也导致他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哈哈哈！”狱卒的笑声突然响起，“不，孩子……这里没有喀斯特。”他拍了拍凯尔维的肩膀对他说:“我认为，一个愿意为了家人和朋友毫不犹豫选择献身的人，也必将会成为一个为了大义而献身的人，可以为了大义而献身的人，是不应该死在这样的地方的。”

“这里不是深渊下水道！”凯尔维惊呼，难怪他的身体没有感到任何阴寒气息，反倒是多了些许暖意。“是皇后殿下旨意您来帮助我的吧！”

“嘘……”狱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凯尔维的耳边轻嘘一声示意他不要太大声说话。

“谢谢您……先生……谢谢……”凯尔维压低了声音。

“这个你拿去吧，应该会用得上。”狱卒扔给凯尔维一个手袋，“……找个地方把你自己弄干净，然后离开圣地，没有再收到皇后的消息前不要回来了。”

“啊……好的，先生……”凯尔维接过那袋东西，“请问，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您不会是真的狱卒吧！”

“啊！真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男人主动握起凯尔维的右手，“你好布鲁斯先生，敝人名，达米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