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上下旨封锁正阳殿，皇后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只是如往日一般，按时吃饭睡觉，闲时便读读书写写字，好像宫中的一切风波都与己无关。

今日晨起，侍女照往常的时辰叫娘娘起身，皇后却一直没有回应。

宫女以为娘娘昨夜没休息好，睡得有些沉，便立在一旁静静候着。

没成想这一等，就觉出不对。

皇后床幔中不但没有任何动静，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宫女心中生疑，大着胆子走上去。

掀帘一看，却发现皇后静静地躺在榻上，早已没了呼吸。

宫女吓得惊声尖叫，引起了门外侍卫的注意。

侍卫本欲入内一探究竟，却又碍于宫中“外臣擅入妃嫔寝殿乃大不敬”的规矩，进退两难。

正踌躇间，就见屋内有个侍女连滚带爬地出来，哆哆嗦嗦。

“皇，皇后娘娘，没气儿了！”

侍卫一听，大惊失色，连太医没顾上叫，立时便赶至乾宁宫，向皇上禀报。

高宁听罢来龙去脉，对皇帝拱手。

“陛下，不如先请太医过去看看。”

皇帝点点头，示意那侍卫先行退下，又让高宁服侍自己更衣，摆驾凤栖宫。

凤堇一路奔回宫中，直闯正阳殿。

门口的侍卫都听到了早上那宫女的惊叫，此时见到公主，也未多加阻拦，由她进门。

凤堇直奔床榻而去，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掀开纱帘。

“母后！”

一声哀嚎响彻宫中，惊起了成片在宫墙之上栖息的黑鸦。

太阳被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厚重云层遮蔽，远方隐隐传来几声惊雷，似是有一场暴风雨即将席卷整座皇城。

凤堇哀恸不已，伏在皇后的尸身上。

“品儿，本宫答应过你的事，定会做到。”

刚得到恩旨被放出掖庭狱的上官若，此刻正走在回凤栖宫的宫巷中。

见周遭仆从均是行色匆匆，她随手扯过一人问话。

“出什么事了？可是陛下又发了什么急症？”

被拽住的是个眼生的小太监，看打扮，是宫中做粗使活计的。

他看了看上官若，虽说不认得，但也能分出是个高阶宫人，便如实回答。

“回姐姐的话，具体发生了什么，奴才也不清楚。”

“只听说是皇后娘娘那边出了事，上头叫我们回到各自宫里，不要随意走动。”

上官若将小太监放走，也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凤玄府中，一只信鸽飞入书房。

凤玄将鸽子脚上的竹筒打开，倒出一个小小的纸卷，展开。

看到纸条上“事成”二字，凤玄叫来心腹，吩咐下去。

“派人去西南送信。“

“端王叔，是时候回京了。”

另一头，东宫也炸开了锅。

听下人通报后，凤雍立马往凤栖宫中赶去。

太子早先听说皇后被禁足，立马就想去找父皇问明缘由，却被侍从拦了下来。

“殿下，如今情势不明，不如再等一等，看看公主那边是否会有什么消息。”

可他没想到，再听到自凤栖宫传出的消息，竟然便是母后的死讯。

迟来的太医们粗略查探了皇后的遗体，认为她亡于黎明之前，死因不详。

闻讯赶来的太子听到太医的说法，将为首之人一脚踹翻在地，怒斥太医院无能，连皇后的死因都无从查明。

“雍儿！”

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凤帝在高公公的搀扶下走进来。

“你母后已然故去，你如今在这里耍什么性子，叫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凤雍亦知自己方才举止冲动，心中懊悔，先拱手向太医致歉，又在凤帝面前跪地恳求。

“父皇，母后之死必有蹊跷，还望父皇明查！”

凤雍话音刚落，凤堇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到哥哥身旁扑通一声跪下，与他并肩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你们先起来。”

“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陪朕历经重重苦难，与朕携手打下这凤朝江山。”

“今日，她先朕一步离去，朕亦觉心痛万分。”

“如她真是被奸人所害，无需你们多言，朕自会为她讨回公道。”

“你们都下去吧，朕想跟皇后安静待一会儿。”

凤雍还想说点什么，就感到凤堇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太子会意，和妹妹一同退了出去。

“堇儿，你方才为何拦我？”

“太子哥哥，我这里有几句话，请您一观。”

凤雍狐疑地打开叠好的纸笺，白纸黑字，令人心惊。

“你们怎么如此大胆！”

那信上，清清楚楚写明，凤堇以偷梁换柱之法，将皇后偷偷送出了宫。

“若非如此，此刻死在正阳殿里的，便是母后。”

“可母后既然已被你设法送走，此刻躺在凤榻之上的，又是何人？”

“是我宫中一个丫头，品儿。”

前一日，跟着凤堇入正阳殿的那两个侍女，其中之一，便是品儿。

而另一个，是极擅易容之术的林小娘。

这一切，都是那日在掖庭狱中，上官若对凤堇说的将计就计之举。

上官若在狱中拖延住凤玄，以防他在背后窥伺，见到与皇后年轻时生得极像的品儿。

凤堇则带两人去见皇后，靠林小娘的巧手，将品儿改成与皇后差不多的年纪。

最后林小娘又替皇后改了面貌，方便她以品儿的身份出宫。

“那这个品儿，你是从何处寻来的？她又怎么肯替人受过？”

“是之前若若从宫外带进来的。”

“她原是京郊一处农户的女儿，因生得好看，被恶霸欺辱。”

“恰好那日若若出宫撞见，便将她救了下来，带回了凤栖宫。”

“我让她选，是要保自己的命，还是保亲人一世荣华，她选了亲人。”

凤雍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堇儿，你怎会变成这样？”

“你从前绝不会为一己私欲，置他人性命于不顾。”

凤堇不想与他争辩，声音也带了几分冷意。

“木已成舟，太子殿下如今要做的，就是同我一起，劝说父皇尽快将品儿的尸身下葬。”

“林小娘的易容术固然精湛，但就怕时间长了，还是会露出破绽。”

凤雍不动声色，注视着自己的妹妹，似乎是觉得眼前人有些许陌生。

“罢了，你终归是为了救母后的性命。”

“我答应你，去劝父皇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