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夫人招呼皇子妃坐下，问道：“房间看过了，可还满意？”

“母妃安排得妥帖，儿臣觉得甚好。”

“那你们就先聊着，本宫有些倦了，想回去躺一躺。”

凤堇和呼延熹起身送别德夫人，随后双双坐回桌边。

“怎么不见上官姑娘？”

呼延熹率先开口。

“若若去父皇那里了。”

“听说是霖安那边出了一个很有才学的人，叫什么裴隐。”

呼延熹出声打断，“卿裴隐？”

“嫂嫂也听说过此人？那应当就是这个名字了，我也记得，是个很特别的姓氏。”

“总之父皇得了他几首诗，叫若若一起去品评。”

听到这里，呼延熹感叹一声，言语间颇有深意。

“上官姑娘果然好才学，连陛下都如此看重。”

“说起来，嫂嫂是从何处知道卿裴隐的？我也是听若若提起，方知有此一人。”

“妾身并不清楚卿公子擅诗文，只是从前堂兄手中有他的画作，画艺精妙，令人过目难忘。”

凤堇歪头，做不解状。

“技艺出众到名扬渑国的画师，怎么我竟从未听说过？”

“公主可听过，鬼画手裴照？”

“有所耳闻。”

“我听人说过，裴公子作画如有鬼神之助，成品精巧不似凡物，因此被人称为鬼画手。”

凤堇说着，恍然大悟。

“难道那个卿裴隐，就是鬼画手裴照？”

呼延熹笑道：“正是。”

“卿裴隐祖上原是民间有名的画师，父辈虽入了仕途，却也将画技传承了下来。”

“其父曾在京中为官多年，后因得罪权贵，不得已举家迁往霖安避祸。”

“卿裴隐声名鹊起后，因担心再被人盯上，便给自己取了个假名，称为裴照。”

凤堇忽地想起，当年渑国副使一案中，力主调查林府的刑部尚书。

那位早早致仕的尚书大人，可不正姓卿么？

她定定心神，又将注意力转回呼延熹身上。

“这些都是嫂嫂听呼延将军说的吗？”

呼延熹笑容一滞。

“不是，他对这些书画向来没兴趣，都是妾身从堂兄那里听到的。”

凤堇犹疑着开口。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嫂嫂，却不知当不当问。”

“什么？”

“我听皇兄讲，嫂嫂前些日子收到了呼延将军的家书。”

“上面说嫂嫂的堂兄意图篡位，希望嫂嫂替他向凤朝求援。”

呼延熹面上，丝毫未露出异样的神色。

就好像她一早便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嫂嫂难道不担心吗？”

“若那呼延玉谋反成功便罢，若是不成功，只怕会连累呼延家满门。”

“为何要担心？但凡堂兄想做的，还没有做不到的。”

呼延熹一句话出口，凤堇哑然。

前世她死的时候，呼延玉确实还不是渑王，但她亦听闻，渑王早已没了实权。

看呼延熹这反应，想必呼延玉后来，确实是成功了。

“如果真如嫂嫂所说，那呼延将军又何必写信求援呢？”

“自己家的人当了皇帝，他总是能有更多好处吧。”

“也未必。”

入夜，凤堇呆坐在房中，回想着白日里与呼延熹的对话。

看起来，她多年前对若若说的那些话，竟有八成是真的。

“殿下，”上官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听佩儿说，您从元和宫回来就闭门不出，是出了什么事？”

凤堇上前开门，放上官若进来。

“我跟嫂嫂说了皇兄看到她家书的事。”

“皇子妃恼了？”

“没有，但是她好奇怪。”

凤堇趴到桌上，用手支着下巴。

“她好像对呼延玉篡位很有信心，完全不担心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我揣测，她从前与你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上官若听了她的话，豁然开朗。

“殿下别想这些了，奴婢叫佩儿去拿了些宵夜，您吃了早些休息吧。”

“至于大皇子妃那边，奴婢改日再去找她问一问。”

不知上官若后来找呼延熹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凤堇就听说呼延熹求见了陛下，随后皇上就将大皇子召进了宫。

“参见父皇。”

凤齐一进御书房，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呼延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皇子妃已经跟朕说清楚了。”

凤帝示意凤齐起来说话。

“既是渑国来的信件，为何不早些跟朕明言？”

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是：害得朕因为怀疑你，生了好长时间的气。

凤齐愣了愣，答道：“儿臣不想父皇觉得熹儿仍与渑国有暗中往来，因此没有将实情说出，请父皇降罪。”

“你倒是护短，一封家书而已，朕怎会如此小气？”

皇帝抚了抚衣袖，语气平和。

“但朕仍觉得，呼延玉要篡位就让他篡，渑王生死与我凤朝何干？”

“父皇此言差矣。”

“据儿臣所知，渑王性情温厚，他继位多年来，从未与我凤朝主动起过龃龉。“

“而那呼延玉，却有阴诡狡诈之名在外，且此人狼子野心，一直有侵犯我朝边境之意。”

“上次凤渑一战时，他便暗中纵马贼入岩绿城行凶，扰得百姓们苦不堪言。”

“依齐儿的意思，若那个呼延玉夺得王位，会成为我朝的心腹大患？”

“儿臣认为，不可不防。”

“即便如此，朕也不能允你带大军出征，去掺和别人家的事。”

“不如这样，你在军中挑选五百精兵，前往岩绿城暗中行事。”

“只是切记，万事小心，不可泄露行迹。”

“皇子妃熟悉渑国情势，便随齐儿一同去。”

“儿臣遵旨。”

凤堇得知凤齐即将再赴岩绿城，不免担忧。

“大皇兄上次带了那么多人去，都差点把命丢了。”

“这次父皇只让他带五百人，不是放任他去送死吗？”

上官若回想一番，确认书中凤齐也去过这一趟，且的确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才出言劝抚凤堇。

“公主稍安勿躁。”

“上次那是打仗，这次是隐匿行踪暗探，带的人多了才是累赘。”

“再说，不是还有大皇子妃跟着吗？”

“我一早已同她商定，她会助大皇子一臂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