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堇生辰后第二日，凤齐入宫拜别父皇母妃，准备前往西北边关。

早在一个多月前，由大皇子亲自挑选的五百精兵，便已遵循调派，分批悄悄进了岩绿城。

没了这些军士护卫，皇上便想另行派兵，行沿途护送之职，以备不虞。

没料到，凤齐却婉言谢绝了。

“父皇，儿臣此次行的乃是暗探之事，自然知道的人愈少，便愈多一份保障。”

就这样，凤齐与呼延熹扮做一对寻常夫妻，两个亲随护卫扮做马车夫，再加上一个贴身侍女，一行五人，轻车简从地上了路。

从凤都到岩绿城足有一千多里，就算用上最好的马匹，车行也要近四十天。

与上次行军不同，这趟凤齐不能轻易露面，只得随妻子一同坐在马车当中，。

这倒给了他们夫妻二人前所未有的相处机会。

“殿下，您看外头。”

呼延熹将目光从小窗中收回，向凤齐指着远方。

凤齐顺着她的手望过去，只见远处层峦叠嶂，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苍绿的山头。

山脚下是成片的草地，微凉的风拂过，为原本翠色的草尖缀上一点初秋的颜色。

“翻过这座山，就进入朔方府地界了吧？”

凤齐点点头，对呼延熹的话有些惊讶。

“你应当也是三年前入京时，才走过这条路。”

“不想，你竟记得如此清楚。”

呼延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朔方是凤朝最靠西北的州府，论风土人情，其实与渑国相差无几。”

“数年前，越过这座山时，才令妾身有了真切的离乡之感，因此记得清楚。”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马车已经进了山。

随着一个转弯，车行入山谷。

凤齐从车门处探头出来，打量着周遭的山势。

这一看，便发觉两侧山崖耸立，可供人行走的，唯脚下这一条狭窄小路而已。

“这里委实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这样想着，他便命令前头的亲随：“加速行进。”

驾车之人应了声是，手中缰绳一抖，马儿嘶鸣着加快了速度。

没有人留意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立在崖顶，俯视着山下疾驰而去的马车。

“主子，真的就让他们这么轻易地进了朔方？”

被问那人微微勾起唇角，冷笑。

“当然。”

“若不让他们安全到了那边，接下来的戏，要如何唱下去？”

七月底自京中启程，一路走走停停，到了九月初，凤齐终于再次站在了岩绿的城门下。

今年的冬日似乎来得格外早，北风已然带上凛冽的寒意，直吹得人彻骨冰凉。

距收到呼延烈的信件，已经过去百来天。

无人知晓，渑王庭是否又有了新的变数。

“卓清，早前抵达岩绿城的兵将，如今何在？”

被凤齐叫做卓清的年轻人，全名靳卓清。

他自幼便跟在大皇子左右，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亲随护卫。

“回殿下，依照您的吩咐，他们都分散去了城中各处。”

“多数人隐匿身份，在城中各家铺子里做了伙计；个别的则扮成了前来贸易的客商。”

“您想见他们的话，属下这就去联络。”

凤齐出声，叫住即刻就要动身的靳卓清。

“路途辛苦，不如先去早先置办的宅子休整一番。”

“等明日入夜，再召那几个领头的人过来。”

翌日下午，卓清在街上四处溜达。

他路过北城门一个卖木头摆设的摊档，便走过去，拿起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头兔子把玩。

“这兔子不错，多少钱？”

“这都是由小的亲自雕刻，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盛惠十文钱。”

卓清从怀中取出钱袋，银货两讫，转身离开。

目送客人远去，小贩跟旁边摊档的老板打招呼。

“老哥，劳烦帮忙看下生意，我去方便一下。”

隔壁摊主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小贩便离开路边，悄悄转到一处屋子后面。

他向周围望了望，确认四下无人，才伸出右手，将手心里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打开。

“亥时一刻，城南小院。”

靳卓清在城内走完一圈，入夜后，便有十人聚集到了凤齐居住的院子。

“见过大皇子。”

众人齐刷刷向凤齐行礼。

“都起来吧。”

“这段时间你们在城中往来，可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人群里，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衫的汉子上前一步。

“这里毕竟还是凤朝境内，百姓们对渑王庭的事知之甚少。”

“只是偶尔听到路过的客商闲谈，说是渑王抱恙，许久没有露过面了。”

之前那个卖木器的小贩开口补充。

“属下在北城门摆摊，每日也有不少渑人经过。”

“听他们说，呼延府似乎也出了什么事，呼延烈已数月不知所踪。”

一连数人出列禀报，凤齐均未听到最期待的答案，便主动出言询问。

“有呼延玉的消息吗？”

众人皆是摇头，道自己办事不力，请大皇子惩处。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叫你们在这里打听他朝机密，也确是为难，何需请罪？”

凤齐沉吟片刻，下了决断。

“为今之计，还是要走一趟渑地。”

“最好能入王庭，与渑王见上一见。”

卓清对他的主意表示赞同，却也有自己的想法。

“大皇子言之有理，在城中能探听到的消息，终归有限。”

“只是渑国境内多草原，若是不熟悉环境的人去了，极易迷失方向。”

“若是一个不慎误入大漠，只怕更会有性命之忧。”

“因此，属下拙见，是否可劳动皇子妃，绘制一幅由岩绿城至王都的地图？”

大皇子对他的意见不置可否，只是默然。

“殿下觉得不妥吗？”

卓清见凤齐一直没说话，便以为他仍对皇子妃的身份心存顾虑。

“若皇子妃那边不方便，不如由卓清先行一步，为兄弟们探路。”

凤齐抬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我并非认为你的提议有何不妥。”

“只是渑境凶险，非区区一张舆图可解。”

“我方才在想，她是否会愿意，亲自带我们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