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一相顾
作者:挽川涉荼 | 分类:古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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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选择
席开。卫誉移驾正殿,在群臣的跪拜中缓缓走上正位,余娆和罗祈馥以及最近正受宠的渃嫔也紧随其后分坐两侧。
尽管罗祈馥已知自己与卫旻玦之间生了嫌隙,但在路经他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侧目多看了几眼,杜渃茗见状正巧走到两人中间挡住了罗祈馥的视线。罗祈馥目光冷冽,杜渃茗倒是平和,低声道:“姐姐可要注意分寸才是,这可是大殿上,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余娆看着眼下这二人之间的窃窃私语,勾了勾唇角。起先杜渃茗的出现让自己觉得如临大敌,如今看来这二人之间相互钳制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杜渃茗再像苏沁砚也不过是皮相罢了,和罗祈馥也没有两样。
“今日宫宴不谈国事,没有君臣,共饮此杯!”话罢,卫誉举起酒盏朝群臣扬了扬,一饮而尽。
酒宴正酣,钟鼎乐繁。顾怀自顾浅饮,时而与身边的沈佑钦说说话,卫旻玦和卫旻玗坐在上席,两人平日里剑拔弩张,今日倒看着真像是一派兄弟和睦的样子。
今日的席面上有江萦最爱吃的桂花糖藕,可却只有一小份,江萦很快便吃完了,很是意犹未尽,只能盯着空荡荡的碗发呆。很快她感觉到对面有目光在盯着自己,江萦抬头望去,果然,除了梁铎这家伙不会有别人了。
梁铎似笑非笑地望着江萦,江萦瞧着那眼神总觉着他在取笑自己,谁知梁铎将自己桌上的一盘食物交给了在一边伺候的宫人,还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宫人便端着东西朝自己这边过来了。
江萦看着宫人放在自己桌上的碗碟,里面正是桂花糖藕。江萦诧异地望向梁铎,梁铎却也只是笑笑,便继续与旁边的人敬酒聊天。
他的目光似乎一直都在跟着自己,可这么久以来江萦却从未在意过,因为卫旻玦的缘故,自己一直忽视了身边其他人对自己的好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虽不是家人却那样清楚地记着自己所有的喜好,只需一个眼神他便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想要什么。
孙萧悦终于说出了自己埋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看向唐蕖的眼神也越发坦荡没有遮拦,唐蕖每每撞上他的视线都不由得脸红心跳。
遇上一个懂自己的人是何其的难得珍贵,若是命运眷顾得以相遇,就不该辜负了这一番缱绻好意,便要牢牢抓住才算得上不负流年蹉跎了。
“阿怀,你看看这一对两对的,你还想呆在这儿啊?我可是想早些回去了。”沈佑钦这人向来很有眼力见儿,对周身的暧昧气息一向把握得很是准确。
顾怀轻轻晃了晃酒盏道:“我和你可不同。”
“怎么不同?你在这里不也是一个人吗?”
“我回去了之后可与你不同,我在这里还能与你这个孤家寡人做个伴,我若是回去了,你可真就是一个人了。”顾怀一本正经地说着一番可以将沈佑钦气个半死的话。
沈佑钦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默默嘀咕着:“行,我还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家伙自从和桃灼在一块儿后没少在自己面前嘚瑟,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在自己第一次见到桃灼的时候护宝护得跟什么似的。
没过多久,卫誉便离席了。君主离席后,臣子便可随意决定自己的去向。顾怀自然是第一时间站起身准备回府了。
沈佑钦见他走得毫不犹豫,叫道:“诶?你还真现在就走啊?不陪我说说话了?”
看着顾怀迅速消失的身影,沈佑钦抽了抽嘴角,顿时有些无语凝噎的感受。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就是这么样的一个说法吗?
“算了,唯有千杯推盏伴我眠——”沈佑钦笑着饮尽杯中酒水,一脸悠哉地看着殿中央的舞女翩然起舞。
顾怀刚走出大殿门便被卫誉身边贴身的宫人叫住,顾怀心里觉得奇怪,可还是随着那宫人去了偏殿。
卫誉见顾怀进来,放下手中的东西指了指一边的空座道:“坐吧。”
“臣不敢。”
卫誉笑得慈爱,就像寻常人家的长辈同晚辈说话一般:“坐吧坐吧,小时候在朕背上骑着的时候你倒是不客气,如今长大了倒是时时记得规矩。”
顾怀笑道:“那时臣还小,不懂规矩,如今长大了便时时刻刻都牢记着父亲的嘱托,为天玥,也敬君王。”
卫誉听闻他提起顾泯臣,心中不由得颇为感慨,不知不觉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当年还稍有些轻狂倨傲的顾小将军也经历那一战逐渐成长起来,成为了天玥可以依仗的角色。
“我与你父亲自少年时便情逾手足,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明面上是君臣,私底下便不必如此讲究了。”
卫誉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顾怀也不再推就,依言坐了下来。
按理说,最近天玥风声平静,卫旻玗和卫旻玦之间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卫誉找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可这样急着在宫宴的日子拦下自己却又不在宴席上明说,想必是什么私事吧?
“皇上找臣来是有什么急事吗?”顾怀心中总有些不安。
卫誉将桌上的信笺递给他,顾怀接过看了看,脸上神情逐渐阴沉。
“这是暗探刚呈上来的密信,郑钰宣前段日子来天玥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但我也是没有想到,他这样大费周章将西荣和北陇耍得团团转竟是为了一个姑娘。”卫誉说着,目光移向顾怀,继续道:“也更没想到,他竟是想借一桩早已尘封多年且做不得数的婚约来挑起两国战争。”
顾怀冷笑道:“天玥和北陇之间看似平静,可北陇一直以来都在寻找挑起纷争的借口。”
“你是说,这件事是他的一个借口?”
“是,但也不全是。”顾怀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药铺的所听所见,郑钰宣的每一句话都那样诚挚,甚至连自己都相信了他对桃灼的一番深情。
卫誉也明白了这件事的大概,大约是这郑钰宣是真的对那姑娘一腔深情,只是......为何偏偏是......
卫誉见顾怀沉思,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两个人多年前结下的冤仇,兜兜转转这么久竟还是要以一种方式来了结。
半晌,顾怀终是开了口:“皇上叫臣过来,是想让臣做一个决定吗?”
卫誉不言,顾怀心若悬木,瞬间坠入谷底。
“父亲在时一直教导臣要事事以天玥为重,一直以来,臣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臣自认为于天玥,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可自从遇上她,臣便有了恻隐之心,也曾无数次想过若是天玥和她之间必须要选一个,臣该如何。”
“那现在你有答案了吗?”卫誉端坐在正殿上,紧盯着顾怀,那样的压迫感,顾怀自然感觉得到。
但是......
顾怀起身跪在殿前,一瞬不瞬地抬头直视卫誉的眼神,斩钉截铁道:“若真有那日,还请皇上削去臣镇北大将军一职,如此,臣便带着她远走,此后一举一动都与天玥无关,也不会连累天玥,北陇也生不起事端,可灭其虎狼之心。”
卫誉也是万万没有想到顾怀会为了那桃灼做出这样的决定,难以置信道:“就为了一个小姑娘,你就不要这镇北大将军的职位,也不顾你父亲的嘱托了?”
顾怀此刻心里竟想清楚了多年以来困住自己的那些桎梏,笑道:“于臣而言,她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臣与她之间虽是男女之情,但却是她让臣的家更像一个家,让臣自父母故去后有了被照顾的感受,也让臣知道,原来自己即使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其实也是一直渴望被人心疼安慰的。有她在,臣觉得心里暖和。”
卫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惊诧,唯有惊诧。
顾怀面色放缓,继续道:“至于父亲的嘱托,臣自认为从年少时披上战甲跟随父亲上沙场的那一刻开始便从未对不起天玥。父亲说过,若一日为天玥将士,便有一日之责为天玥披荆斩棘。若有一日卸甲,便不要做任何拖累于天玥的事情。”
卫誉听完他的一席话,深深叹息,无奈道:“朕知道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顾怀郑重一拜,停顿许久才转身离去。
如果真有这样一天,自己依然会像方才所说那般去做决定,即便世人嘲讽不解,说自己是不顾国家安危任性妄为,他也要这般做了。父亲曾为天玥戎马一生,最后也为天玥鞠躬尽瘁战死沙场,自己也眼睁睁看着母亲因为父亲的死身体一天天垮掉,最后也随父亲而去。
他一生杀伐,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孤独一世,可她出现了......当她住进顾府的那一日起,顾怀便慢慢找回了当年在府中温暖惬意的时光。那种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感觉,自己已经多年未曾感受过了。
自己已经失去了家人,便不能再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