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征西荣，虽意图并非是要征讨，但毕竟目的在于逼迫秦自铭退位，气势总要做的足一些，让顾怀亲自率兵也是出于他在各国之间的震慑力。

本来卫旻玦是打算让顾怀和桃灼将婚事办完后再出征西荣，但卫誉遇刺的事情一直没能平息众臣心中对西荣的怒火，这样的节骨眼儿上若是办顾怀的喜事，怕是也会惹人话柄。

“臣理解，皇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臣与阿灼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这一时。”顾怀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全是这些日子与桃灼相处时的画面。其实说起来，两人如今生活的姿态倒是与夫妻无异，只是该有的礼数还没有尽全。

“你放心，待这件事过去之后，朕会风风光光给你们一个婚礼，让桃灼以皇后妹妹汝宁郡主的身份从凤鸾殿出嫁。”

“谢皇上。”顾怀心中也替桃灼高兴，按理说，她本就是姚将军的女儿，也是贵门之后，无论是放在西荣还是北陇都是尊贵的身份。只是几番波折后流落至天玥，即便是在他乡，也该让她有应得的体面。

很快，顾怀便又再次领军出征西荣，与那次一样又是深夜。只是这一次，桃灼并没有一觉睡到天亮，只是强撑着睡意盯着眼前躺在自己身侧的顾怀。

顾怀本闭着眼想要入睡，可桃灼的目光太过炙热，他真的深切地感受得到她想要一直盯着自己的决心。顾怀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道：“阿灼，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你别在意我不就好了，你睡你的，我看我的。”桃灼依旧面不改色地僵持着。

顾怀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劝解她。自己倒是很少见到她这样执拗的一面，既如此倒也由着她去了。

“为什么不想睡？”

桃灼嗫嚅许久，才缓缓陈说：“上一次卫旻玗的事情，我睡着了醒来便没看到你，我一个人发呆了许久，那种感觉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想着你出征的情况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若是想要同你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与其一个人醒来，倒不如撑过这一晚送送你。”

桃灼一番肺腑之言让顾怀动容，他靠近几分拥住她，叹道：“你啊......若是能像我手下那些副将的妻子那般，在丈夫出征前撒撒娇，说说几句不懂事的话该有多好。”

难得见他有抱怨不满的时候，桃灼偷笑问：“比如呢？你说来听听，我看能不能现学一下？”

看桃灼眉眼间笑藏揶揄之色，顾怀心情也愉悦了几分，逐渐放低了嗓音，如同这静夜的呢喃，让人心神荡漾。

“我手下的田副将，据说他的妻室很是会撒娇，每次送他出征都哭哭啼啼地问他能不能带上自己，说了好些酸溜溜的话。不过田副将倒是很吃这一套，每次都被哄得欣喜得很，他府上也一直没有纳妾，两人也是琴瑟和鸣。”

桃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我若不这样，你以后是不是会纳一个娇滴滴的妾室？”

顾怀倒是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许久不回话。桃灼渐渐有些急了，反手就给了他胸口一拳，嗔怪道：“你居然还犹豫了！”

顾怀借机握住她的手，笑嘻嘻道：“逗你呢，我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人。我是看你总是太懂事，似乎总没有生气过的模样，方才这不是情绪上来了？”

桃灼白了他一眼，为了看她喜怒无常的样子，这人还真是费尽心思。

“有卿相携，旁若拂风。”

桃灼仍是直勾勾地看着他，顾怀被盯得有些发毛，想着女人可是最疑心这种事情的，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来打消桃灼的疑虑。

“你能带上我吗？”桃灼低声呢喃着，昏暗的室内只有少许月色映照进来，穿过层层纱幔落在她如玉的肌肤上，眸光清澈微澜，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顾怀神色微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无奈扶额。她一脸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自己还真怕一时心动软下意来带她随军出征了。

“你干什么？”桃灼眼前忽然一片漆黑，顾怀冷不丁伸手覆上她的眼睛，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方才的意乱。

“快睡吧，到时候要走了我会叫醒你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嘛......自己好不容易舔着脸皮说了一次肉麻兮兮的话，结果这么一个动作算是怎么回事嘛......

时间过得很快，桃灼感觉自己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时便听到顾怀轻声唤自己的声音，突然意识一片清明，“腾”地就坐了起来，把顾怀吓了一跳。

桃灼看了一眼顾怀，立马忙活着下床：“你要走了吗？我马上起来了。”

顾怀坐在床边看着她活蹦乱跳为自己忙活的样子，既觉得可爱又有些心疼。

桃灼替他穿好衣衫和盔甲，虽是第一次还不太熟练但也有模有样。顾怀垂眸笑看着她，调侃道：“阿灼真是贤惠，已经有几分将军夫人的模样了。”

桃灼默默替他整理行装，一副懒得理睬他的样子。顾怀也不在意，知道她脸皮薄，不过没关系，自己脸皮够厚就行。

他猝不及防捧起桃灼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缓缓道：“但是阿灼你要知道，我娶你不是来让你像他们那些妻室那样伺候我的，是想和你相伴一生，共偕白首的。”

桃灼笑靥莞尔，缓缓攀附上他的手，轻声道：“我知道啊，只是......今后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我也想去帮你做。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

待一切整装完毕，顾怀紧紧牵着桃灼的手到了府门口，门外是顾怀手下器重的副将下属，都在马上等着顾怀一同去城门领军出发。

梁铎见桃灼出来，第一时间翻身下马凑了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道：“桃姑娘，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儿啊？”

不用多想便知道，梁铎一旦找她铁定与江萦有关系。

“是和阿萦有关？”

梁铎笑着点点头，一手将腰间的钱袋递给她，一边解释着：“阿萦她母亲最近管她管得紧，可她爱吃甜食，可国公夫人为了克制她将她平日的零用也克扣了不少。这是我平日存的一些银两，我在战场上也用不上。就想着如若桃姑娘得空，便多约阿萦出去走走，顺便.....她喜欢些什么就多买一些。”

桃灼瞧了瞧顾怀，见他没有反对便接了过来，笑道：“梁中郎放心，桃灼定不负使命。”

时间也不早了，顾怀也不能多耽搁，抓紧时间嘱咐道：“上次说过的话，我这次怕是又要对你说一次了。”

“啊？什么？”

顾怀勾唇，抚了抚她的头发道：“等我回来娶你，还有记得要想我。”

桃灼抿了抿唇，伸手便将他往外推，娇嗔道：“你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好好好，我马上就走。”顾怀趁势张开手臂，桃灼明明是将他往外推的势头，生生被他弄成了一副主动投怀送抱的模样。

“你......”

“阿灼真是嘴硬心软，明明是舍不得我走却还一声声都是赶我的架势。”顾怀啧啧道。

他这人真是愈发没脸没皮了，桃灼无奈也难得同他计较。这个怀抱自己靠过无数次，依旧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今日隔了硬邦邦的冰冷盔甲，竟膈得脸有些生疼。

“我会的。”

顾怀翻身上马，临走前多看了桃灼一眼，嘱咐道：“照顾好自己，有急事记得去沈府找文策。”

“好，你也顾好自己。若是见到我哥哥，替我带声好。”如今在北陇与她亲近的唯有秦熠，王宫里又有一个不省事的曲如泠和不省心的秦自铭，想来他一定也是头疼不已。

看着顾怀策马离开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幕色中，桃灼站在府门口许久，明明他已经走远了，却还想着会不会还能恍恍惚惚看见一丝他的身影。

天玥整兵直入西荣的消息传得很快，秦自铭也是为此事头疼不已，这个秦溯漓竟真如此不顾母国的安危，将自己的传信视若无睹。

“王上若真这般为难，不如在天玥大军临城前先去示好如何？”徐行云此前已经得到了秦溯漓的书信，心里自然清楚天玥此番出兵的用意。他需要做的便是逐渐将秦自铭引导入天玥的目的中去即可。

“示好？如何示好？”能够不打仗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于是乎当秦自铭听到徐行云似乎有办法的时候立马来了精神。

徐行云看到这样的秦自铭心里既是愤慨又是无奈，身为臣子他本不该这样背弃秦自铭，但这样无能的君主，若还留他在这个位子上一日，便早晚会将西荣推入万劫不复。西荣百年基业，在多年间一直和各国相安无事，从前的君主无论是从心里还是实际上都是怀着敬畏大国的心再管辖好自己国土的事宜。

可秦自铭既然心中不甘于此便要么将野心昭然于世，去征战四方。要么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像从前的历代帝王一般，将心收在肚子里。

徐行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不屑，依然是端方有礼地阐述者自己的想法：“依臣所见，天玥此次出兵也并不一定是要将西荣夷为平地，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