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量和顾怀走后，秦溯泱便来请郑钰宣去用膳，可过了许久都没有等来他，于是百年只有自己过去请。

待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却见他正站在廊下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却并不是像从前那样的伤感，可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王爷，该用膳了。”

郑钰宣却并不与她说用膳的事，兀自问道：“她怀孕的事，你知道吗？”

秦溯泱目光微动，看来桃灼确实是有了身孕。若是从前，郑钰宣一定会很愤怒才是，如今却平静得反常。

“前些日子见她的时候确实是有些反常，心里也有些许猜想，没想到竟是真的。”秦溯泱一五一十将当日的事情说与了他听。

郑钰宣嗤笑道：“罢了，都是命。从一开始就错了。”

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秦溯泱心有不忍。自己虽然难以走进他心里，却也不希望他日日活在过去折磨自己。

“可臣妾认为，人这一生是没有绝对的对错的。”

郑钰宣偏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秦溯泱见他不反感，便继续道：“从前臣妾总是会妒会怨，抱怨世事不公，觉得自己命运悲天悯人。可这世上谁又不可怜？再可怜的人，他也定会有值得去怀念的东西吧？后来，臣妾觉得，或许人一生下来命运就早已注定，我们这一生都以为自己在和命运做抗争，可其实只是在按照命运的路径在慢慢走完这一生。这其中的起起伏伏，也都是必经之路，所以没有什么对错。”

“臣妾喜欢王爷不是错，王爷喜欢阿灼也没有错。只是......有时候命运弄人，但终究都会走向正轨。不过是有些人能够耐下性子顺势而为，而有些人至死都没看清楚真正属于自己的那条路罢了。”

秦溯泱唇边的笑渐渐褪去，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迷惘，这样继续等下去究竟有没有结果。可最终还是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这样的话无论结果如何，至少都不会为自己的抉择而后悔。

顾怀回到姚府去找桃灼的时候，正好远远见到她趴在桌子上继而碧落双目对峙的场景。两人之间放着一个碗盅，桃灼的眼神似有怨气可更多的是有几分乞求楚楚可怜的意味。

“碧落，我喝不下了。”桃灼整个人都很委屈，一早上从睁眼到现在，她前前后后被灌了许多补药，现在无论如何也是喝不下了。

碧落本就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若是有她想要做成的事，她可以和你磨上许久。

“小姐，苏大夫说了这些必须要喝完，您再继续和奴婢耗着拖延时间也是没用的。等药凉了，奴婢还是会继续去温好给您送过来的。”碧落说着，将药往桃灼那边推了推。

苏大夫是天玥有名的女医，从前叶筝在的时候便经常出入顾府为她请脉。就连叶筝当年怀着顾怀的时候，也是她在全权照料，是以顾怀很信任她，便派莫与将她从天玥接了过来。

桃灼往后退了退，就好像是自己离汤药越远便更多了一分可以不用喝的机会一般。

顾怀无奈的笑了笑，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居然还像个孩子一般。不过，不管过了多少年，顾怀也都希望在自己的庇护下，她还能依旧留着她本该有的性子。

“碧落你先下去吧，我来就行。”

听到顾怀的声音，桃灼的眼眸亮了几分，立马起身作势要跑向他。

顾怀眯了眯眼，略带几丝警告的意味。桃灼下一刻就收住了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

顾怀见她没有乱蹦乱跳，眼神面色也逐渐松懈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明朗温和。

“你回来了！我今天一早就没见着你。”她这话颇有几分抱怨的味道。

从前不见她这般黏自己，如今倒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过顾怀也觉得很是受用。以前就是觉得她太有自己的主意打算，顾怀总想着让她多依赖自己一些。现在让她安心养胎，不要多操心旁的事情，她闲了下来，倒也开始日日想着自己了。

顾怀偏头去看桌上的药碗，桃灼挡在他面前冲他笑。虽然她巧笑倩兮，美目顾盼流转的模样很美，但顾怀也知道她是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

“阿灼，美人计是不管用的，你今日笑得再好看，药还是要喝的。”顾怀看着桃灼的笑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一脸哀怨。

方才经桃灼的软磨硬泡，这药已经凉了大半，顾怀吩咐碧落去将药温一温再送过来。

桃灼巴巴地看着那药碗，只希望这碗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我给你带了糖，喝药的时候都可以用得上。”顾怀知道她向来不喜欢喝药，就连看大夫都很是抗拒。如今能够耐着性子让大夫来日日诊脉已经是她很大的让步了。

桃灼撇撇嘴，手里把玩着装糖的油纸包，一言不发。

小姑娘有了身孕后，倒是比从前娇气不少，稍不顺从她的心意便会同自己生气。顾怀也知道这都是难免的，也不会同她计较，也总是耐心地哄她，做低头认错的那一方。

“生气了？”顾怀低头去看她。

桃灼哼了一声，别过头不让他瞧自己。

顾怀扬唇轻笑，桃灼听见他的淡然清洒的笑声，不禁耳根红了红，咬了咬下唇。

自己脸红个什么劲，明明现在生气的是自己啊！

顾怀起身屈膝半跪在桃灼面前，桃灼呆愣地看着他，只听到他温煦的嗓音：“委屈我们阿灼了，这段日子先乖乖喝药把身子养好，等身子好了，咱们就可以不喝药了。”

他眼中温润如虹，满眼都只有自己。他可是大将军啊，在旁人面前，他所说的都是铁令，从来只有他命令旁人的，哪里有别人讨价还价的道理？而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因为自己偶尔的任性这样好声好气地哄自己。

桃灼此刻再大的气也不好意思发作了，而且本来自己就有些无理取闹。

“这话是你说的，等我好了便不能再让我喝了！”

这时药也已经温好了，顾怀接过碧落递过来的药到桃灼面前，笑道：“本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是答应了夫人的，都做得数。”

桃灼终究还是听顾怀的话的，乖乖喝完了药，吃了糖，便坐在凉亭里喂池中的鲤鱼，顾怀也一直在旁边翻看着书卷守在她身边。

桃灼平日本是喜静的人，如今不论是性情还是生活习惯饮食都有很大的变化。比如说现在便是怎么也坐不住，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换了五六个姿势。

待顾怀将目光从书上挪开的时候，发现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乱动了。顾怀起身坐到桃灼身边却发现她竟然又睡着了，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今日她似乎也没有午睡。

眼看着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顾怀小心翼翼将她抱起，准备让她回屋先睡一觉，等到快用饭的时候再叫醒她。

谁知顾怀刚上手准备离开凉亭的时候，桃灼朦朦胧胧微睁了睁眼，迷迷糊糊呢喃道：“糖。”然后又安心地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顾怀旋即微愣，扫了眼桌边放着的那一袋子糖，哑然失笑。

都睡着了还惦记着糖。

今日林栖很早便出了门，她从知道桃灼有了身孕开始便打算去绸缎庄看看时新的料子，准备为孙子添置新衣裳。虽然现在准备还比较早，但她心里又欢喜，这些小物件也是迟早要备下的。

绸缎庄掌柜一件林栖便知道是达官贵族家的夫人，于是也格外热情，将所有最好的料子都拿了出来。林栖眼光一向毒辣，这家庄子的东西也确实是好，是以掌柜虽然抬了些价格，她也没有太计较，很爽快便买了几匹好布料。

挑了许久的布料觉得有些渴了，便想要找一处茶楼歇歇脚。随行的丫鬟推荐了一处茶楼，据说是有新茶色，她觉着不错，便也去了。

茶楼小二领着她去雅间的途中便听见不远处的喧闹声。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配得起爷这身衣裳？”男子粗犷无礼的声音传来，林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样青天白日的，居然还有人闹事？

随即又听到姑娘家娇弱无措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赔您钱。”

“赔钱？就你？”那男子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很快他的语气也变得轻佻轻浮了起来：“爷看你这身寒酸样，怕也是赔不起吧？看你小模样生得还算不错，今儿个爷心情也不错，你若是肯跟爷回去做个小妾，这钱自然也不要你赔了。”

一边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茶楼其他做工的女活计在一边瑟缩着，也不敢为她说话。

世风日下，人情凉薄吗？

林栖转道去了那人声鼎沸处，清冷地嗓音婉转好听：“看来这予州的礼治也不过如此，大白天里公然调戏人家小姑娘，居然都没有人来管？”

林栖转眼看向在一旁低头的小姑娘，微怔道：“清羽？”

清羽闻声愣愣地抬头，目光中皆是错愕和羞愧。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