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一相顾
作者:挽川涉荼 | 分类:古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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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那带头的军士正色道:“那日咱们兄弟几个正巧轮班休息,便相约着去郊外垂钓,正巧便碰上了辅城王与私募来的军士演练,那些军士与北陇军的穿戴都不一样,肯定不是北陇军的编制!”
“那你可还记得我那日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是常服还是军服?那私军人数多少?穿戴和北陇军又有哪些不同?”
“这......这......那日天气不大好,山间雾气缭绕,看不大清......况且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也不可能都记得那样清楚!”那人辩解着,群臣也开始窃窃私语。
曲如沫皱眉:“郑钰宣你休得再胡搅蛮缠拖延时间!”
面对她的斥责,郑钰宣不怒反笑:“太后娘娘未出阁时是西荣的侯门贵女,想必对于山野捕猎捉鱼之事并不了解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曲如沫已逐渐失去耐心。
郑钰宣不急不缓道:“这几位说那日天气不大好,所以看不清是吧?”
“没错!虽看不清,但卑职肯定那些人都是军人打扮!”那几人一口咬定郑钰宣和私军会面的事情。
“那几位还真是情趣别致,钓鱼专挑天气不好的时候啊?”
“......”方才还信心满满的军士立刻焉了,不知所措地看向曲如沫。
真是蠢材!
曲如沫心中暗骂,瞬即出言想要扭转话题局面:“郑钰宣你休得再扯开话题!事实已摆在眼前,你再辩解也无济于事!”
孟相蹙眉,这其中千回百转,确实是有颇多疑点。方才这几人言之凿凿将事情的经过说得那般详细,如今却又说许多细节都看不清,时间过久已经记不清楚,这前前后后实在有些自相矛盾。
“太后,此事疑点颇多,贸然定辅城王的罪名,怕是不会服众。”
孟相此言一出,其他的官员也零零碎碎开始应和。曲如沫看着殿前的众人议论纷纷,声音细碎如罗雀般嘈杂惹人心烦。再转眼看向郑钰宣,他面上的嘲弄和讥讽意喻昭然,更让她此刻觉得不堪。
“此前参奏辅城王,诸位都予以反对是因为哀家确实没有证据在手。如今证据就在眼前,你们还对他心怀希望,是在公然与北陇为敌吗?!”曲如沫声声指责群臣,目光犀利冷锐,与从前垂帘时的端庄简直是判若两人。
“来人!来人!给哀家将郑钰宣押下去,择日处以极刑!”曲如沫已然近若癫狂状,早已不管不顾群臣的意见和反对,兀自招人想要将郑钰宣带走。
“皇上在此,谁敢动手?!”
女子柔软却不失坚毅的声音从殿后传来,曲如沫身子猛然僵硬,随即难以置信地转身向出声处望过去。
之间秦溯泱搀扶着还未完全醒转力气的郑炜麟从殿后走了出来,将他扶向龙椅坐下。
群臣见到郑炜麟出来,连忙接连揖礼叩拜。随着群臣起起伏伏的叩拜觐见声,曲如沫的双脚就像失去了力气般,觉得全身都有些虚浮。
郑炜麟气息还有些许紊乱,尽力支撑着言语:“众卿平身。”
见郑炜麟面容少有血色,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是虚弱,孟相出言关问:“皇上您这是......”
“朕确实是病了些时日。”郑炜麟说着,目光挪向曲如沫,眼中的悲痛和不解更甚。
面对郑炜麟投来的目光,曲如沫不禁开始躲闪,神色也张皇不安起来。这一切都因为郑炜麟的出现而打乱,所有原本看起来整齐有章的步伐也变得杂乱失措。
孟相继而问:“那皇上如今可是大好了?臣瞧着皇上似乎仍有病容。”
“那这便要问问太后了。”郑炜麟眸中难掩痛色,自己的亲生母亲会为了权势给自己下药,这是他永远都不会想到的事情。直至今日他醒转过来,看到曲如沫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当日发生的一切。
他没有再称自己为母后,曲如沫心中虽苦痛,但也知道他对自己是有怨气的。也是,哪里有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呢?他恨自己也是应该的。
可是秦溯泱......
曲如沫抬眸看向上殿的秦溯泱,眸中方才的痛苦皆化为怨气和愤恨。她真的将秦溯泱看成自己在北陇唯一的依靠和可以信任的人,可是他们一个一个终究都背叛了自己。
一直以来,她身边便没有可以信的人。血浓于水又如何,终究都是会变的。
“母后给儿臣下九迷散的时候,若是有过一丝的犹豫,儿臣或许也不会做到这般决绝。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在大殿之上对峙,母后是否有料想到过?”
众臣哗然,纷纷看向曲如沫。当朝太后竟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药,别说是在皇家,即便是在民间也是闻所未闻。
孟相借势道:“太后怎可如此狠毒?皇上不仅是北陇君主,更是您的亲生骨肉,血浓于水的亲情怎能就这般弃之不顾?!”
随即他转身面对群臣高声说:“众位同僚,如今究竟是辅城王有异心,还是某些人暗中作祟有谋害君王之心昭然若揭!望皇上秉公处理!”
随着孟相出言叩首请裁,所有人都跟随着他的步伐请求处置曲如沫。
即便知道曲如沫已逃不脱这一劫,郑钰宣的眸光神色中也没有一丝窃喜松懈,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又好像他早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众叛亲离的一天。
纵使曲如沫枉顾血脉亲情对自己下药,可她毕竟是生育养育自己的母亲。当看着群臣激起让自己处决自己的母亲的时候,郑炜麟依旧难以下决定。若是他真的绝情地下旨处死曲如沫,那才真的会变成世人眼中冷血的君王吧?
郑钰宣感觉到殿上的一道目光在紧盯着自己,抬眸望去果然是秦溯泱。她眸中隐有不忍和请求,让郑钰宣想起之前她向自己为曲如沫求情的那一天,郑钰宣有些心软下来。
秦溯泱不远千里嫁来北陇,因为自己糊涂受了那么长时间的委屈,曲如泠已经不在了,在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便只有曲如沫。她孤寂害怕的心情,自己又怎么可能体会不到?
当初郑钰宣自己也是一样,只有皇兄一人,可最后......皇兄也不在了,他只有一直背负着皇兄的嘱托撑起北陇。
思量过后,郑钰宣便开口解围:“皇上,太后纵然罪不可恕,但毕竟是皇上的生母。我北陇自开国建业以来一直崇尚孝道,若是皇上今日真处决了太后,怕是有违北陇开国训命,也会让百姓寒心。”
郑钰宣的话相当于是给了郑炜麟一个台阶下,再加上郑钰宣自己都是受害人都没有追究曲如沫陷害自己的事,他又在群臣中颇有威望。于是他此话一出,所有大臣都鸦雀无声,只静静等待郑炜麟自己的决断。
谁知此刻一直静默的曲如沫像抓狂一般嘶吼:“谁需要你的同情?谁需要你这个杀人凶手来求情?!我曲如沫即便是今日一头碰死在这大殿之上,也不需要你郑钰宣惺惺作态来求得一命苟活!”
郑钰宣是看在郑炜麟和秦溯泱的面子上才打算放她一条生路,可她居然还莫名其妙反咬自己一口,顿时有一种一腔诗意喂了狗的感觉。
“杀人凶手?太后给的这顶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郑钰宣冷笑道。
曲如沫凄然笑出声,苍凉无措的声音在安静的殿中回响,竟生出几分哀痛沉闷之意。
“当年你在末狄做质子,那时候先帝还在世。虽然是他亲手将你送了出去,可他对你总是心怀愧疚,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办法将你救回北陇,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顾及不上!”曲如沫转手指向殿上坐着的郑炜麟。
郑炜麟闻言微怔,在他的印象里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父皇的模样,只是觉得他好像一直都很忙很忙,忙到都没有时间抱一抱自己,陪自己一起去玩耍。
“可你在末狄都做了些什么?!那时北陇国弱,在末狄面前根本抬不起头,你身为质子不在末狄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罢了,还事事和那末狄王子对抗,末狄也借此没少来给他添堵!后来他都病成了那样,还想着御驾亲征去末狄接你回来,最后却病死在了回来的路上!”
曲如沫一步一步逼近郑钰宣,郑钰宣却也没有因为她的逼近而后却。
“你说,你是不是杀人凶手?”
郑钰宣眼瞳中波澜不惊,凛然道:“对于先帝,我心中确实有愧,所以这些年我一直谨记先帝遗命辅佐皇上,时刻未敢懈怠。”
曲如沫大笑出声,却是如泣如诉:“你少拿先帝遗命当幌子,这么多年,你敢说你没有打过皇位的主意?你敢说你没有愧对先帝吗?!”
“够了!”郑炜麟肃然出声打断曲如沫的逼问。
曲如沫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在她看来,郑炜麟从来都是内敛沉静的性子,几乎从未在自己面前发过脾气,更何谈这样大声斥责过?
果然,他终究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