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苦笑：“奴婢即便去了天玥，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也就是这些粗活还能做一做罢了。”

她有些局促地用衣裙擦了擦手上的汗，垂眸也不知道该将眼神放在何处。

“你若不愿意待在北陇，到了天玥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好去处，起码一定比现在过得舒服一些。”桃灼扫了眼她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清羽的不知所措，桃灼都看在眼里，也知道让她放下面子很难，今日来也就只是想尽一尽曾经的主仆情分。

桃灼轻叹了口，继而道：“你我自由一起长大，总归是十多年的情分。即便我不会让你再留在身边，也希望你过得好一些。”

清羽依旧沉默不语，桃灼将腰间的荷包放在桌上。

“这里面的钱如果省着些用，应该也够你好长一段日子吃穿不愁。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待在这里了，想要来天玥的话，记得来顾府找我。”

桃灼缓缓起身，顾怀也随之走到门口。桃灼稍稍停住脚步，偏头留下最后一句话，语气怅然：“清羽，无论何时，也别太委屈自己，也别太逞强。你多保重。”

在桃灼合上门的那一刹那，清羽强忍许久的泪水潸然而下。对这段多年的情分，与其说是主仆，桃灼其实是将自己当做亲人在看待的，可是她......又做了什么蠢事......

当她孤注一掷想要为自己图谋一个好前程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已经丢弃掉了曾经她最在乎最珍惜的感情。

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

桃灼神色凝重地走出了茶楼，在踏上马车前回眸望了眼这间普通到隐匿于闹市之中的茶楼。

或许，隐于市中便也是她最好的静心方式和归宿吧。

桃灼坐在马车中，手里拿着方才顾怀给自己买的梅子糕，却一口也没有吃下去。

顾怀瞧她垂着眼眸心不在焉的模样，便也知道是还在想着清羽的事情。可清羽坚持要留下也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桃灼想太多也无济于事。

于是顾怀便出言将她的思绪引向别处。

“真不知道是说你无情好，还是说你重情义好。说是无情，你却依旧想要接济清羽，说是有情，你却也不愿意再让她回自己身边伺候。”顾怀眸中带笑，分明是在调侃自己。

桃灼逐渐回过神，神色也从游离状变得清明，双眸剪水若影，懵然却清澈如往昔。

“是她先离我而去，又做错了事。既错了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若是什么人犯错我都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岂不是人人都觉得我好欺负好说话？”

桃灼言语间淡然通透，她倒也是敢爱敢恨，无论关系多么亲密，该明算账的时候她也依旧很清醒。

“可面对清羽，我终究是有些恻隐之心的。若能帮到她我都会尽力去帮，但唯独回到我身边做事是不可能了。”桃灼挪动身子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可以坐得更舒服一些。

马车里空间不够，她如今的身子稍微多做一会儿就会腰酸背疼。顾怀也看出了她的不适，便说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等到数日后众人启程之时，桃灼只要等着所有人将东西搬出来整理好之后上车即可，却发现府中似乎是换了新的马车。而且这最前面的马车似乎华贵宽敞不少，后面的虽然也不错但毕竟还是比这一个小一些。

顾怀见桃灼出来便迎了上去：“阿灼，上车吧！你坐这一驾。”说着他指了指最前面的马车。

桃灼惊讶地张了张嘴，她坐这一辆？那林栖和姚子量岂不是只能坐后面的了？顾怀一向很懂得照顾长辈，怎么......

林栖看出了桃灼的犹豫，于是便上前替顾怀解释：“阿灼，这可是长淮特意为你准备的，此前也同我和你爹说过了。咱们那驾马车也不错，若是都用这样好的马车未免太招眼了，怕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此番路途遥远，你身子不便，总归是要舒适一些才好，他都是为了你好。”

桃灼明了，心里多少都是感动的。原来那日自己在马车里的不舒服他都记在了心里，难怪这几日忙进忙出的，竟都是为了自己。

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一路都是平稳的。此次回天玥也事先告知了卫旻玦，也顾及着桃灼的身体，于是顾怀直接选择走了官道。

新置办的马车中安置了一方软塌，还有小桌案。桃灼累了还可以在榻上歇息，饿了的话，桌上也直接就有吃食，这一路也没有多辛苦和不适。

如今正值夏季，也是最炎热的时候，为了照顾随行的侍卫，顾怀也时常让他们停留下来稍做休息。

顾怀趁休息的时候上了桃灼的马车，想要同她说说话。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桃灼摇摇头：“没有，我很好。多亏你想得周全，不然我肯定早就腰酸背疼了。”

想着就这两日便能回到天玥，顾怀的心情也十分愉悦，能够将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便已经是他最大的心愿，如今......

顾怀扫了眼她的小腹处，也算是意外之喜。

“我已传信回天玥，皇上也说会封你做汝宁郡主，为我们赐婚，我说过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顾怀执起桃灼的手紧握在掌心。

“封我做郡主？这不合规矩吧？”她知道顾怀是为了给自己体面。

虽说姚子量曾是西荣的大将，后来又在北陇身居要职，但终归都是过去的事情。到了天玥，姚子量便只是普通百姓，他也明确说过今后只想陪着家人，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这怎么会不合规矩？你为天玥做的一切，皇上和朝臣心里都清楚，这是天玥欠你的，皇上说过怎样嘉赏你都不为过。再说了，你是皇后的妹妹，于情于理，这个郡主你都担得起。”

这样也好，自己做了这个郡主，也会少让旁人说顾怀的是非。无论是于他而言，还是于自己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顾怀见她虽点了头，但面色仍旧十分勉强，自然也清楚她心里的顾虑和为难之处。

于是便扯开话题，笑说着：“你若不喜欢这个郡主之位也没事，你夫君我征战沙场多年，为你挣得一个诰命也是轻而易举的。”

桃灼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同你在一起不为这些，还拿这些虚东西说笑。”

见她展颜，顾怀的心也松懈了下来：“即便皇上没有许诺过这些位份封赏，有我在一日，便没有人敢对你指手画脚。再说，你嫁给我不是高攀侯门贵府，是你解救了我。”

若不是桃灼的出现，顾怀应该还和从前一样在外征途，偶尔在那冷冰冰的顾府独自度过漫漫长夜。

后来有了桃灼在府中，他便有了回家的期盼，那个模糊的家也轮廓逐渐清晰。从那时候开始，他似乎开始明白这个府中一直以来缺少的是什么。直到桃灼被卫旻玗绑架，他的心开始慌张的时候，他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不是为了救命之恩，是因为她对自己是那样重要，如生命一般。

顾怀轻环住桃灼的腰身，将她揽入怀中。

“如果我娘还在，她见到你一定很喜欢你。还有我爹也是，他从前就一直念叨想要一个女儿，如今也算是梦想成真了。”

桃灼一边轻声应着，一边拨弄着顾怀的手指。他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由于常年习武带着些许厚薄不一的茧。桃灼又伸手比了比两人手掌的大小，毕竟是男人，手掌比自己大许多，每次他牵着自己的时候都那样让自己安心。

顾怀借势穿过她纤细的指腹间与她十指相扣，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桃灼便有了些倦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

桃灼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顾怀见她迷糊劲儿上来了，不禁笑道：“那你到榻上睡一会儿吧。我们马上又要启程了，我让他们走稳一些。”

听到这里，桃灼立马睁大了眼睛，挽住顾怀胳膊的手紧了紧。

“你不带着他们，路他们自己也会走。不是还有莫副将在的吗......”桃灼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顾怀知道她这话是在留自己，也乐得顺着她的意思留下。

“好，我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吧。”

得了顾怀这句话，桃灼也慢慢合上眼，却也并没有去榻上歇息，只是挽着顾怀的手靠在他肩上眯着睡着了。

这一觉桃灼睡得时间似乎有些长，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顾怀也依旧在她身边守着。

见她醒来，顾怀放下手中的书卷道：“醒了？饿了吗？他们在做烤鸡呢，马上就好了。莫与做这个一向很拿手，待会儿你一定要尝尝。”

桃灼睡眼惺忪地点点头，好像真的闻到了烤鸡的香味呢。

见她巴巴地瞧着外边，顾怀知道她也坐不住了，这几日她胃口一直不太好，现在又一路奔波一定很饿了。

“坐了一天了，要下去走走吗？”之前听大夫也说过，多走动走动，日后生产似乎也是有好处的。

桃灼立刻眼里闪着好看的光彩，一个劲儿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