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征闻言，当即运劲挥拳按法而行，弃乾宫、踏坎宫、转艮宫、攻震宫、直闯生门，数招交过便稳稳占了上风。

谷梁飞鹤循声抬头一看，哈哈大笑道：“牛鼻子，咱们又见面了。”

紫元真人单掌打个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老和尚有礼。”

西域七骏的阵法这时只能缝破补绽、手足无措，已呈败像。

忽听有人大喊道：“郡主驾到！”

西域八骏托地跳出圈外，同与谷梁飞鹤躬身道：“属下参见郡主。”

只见有位体形娇小、身披紫色斗篷，却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在几名侍卫保护下，立在一株大树前，傲然道：“师傅，他们是甚么人？”

谷梁飞鹤禀道：“白须儒生乃雁山贼寇首领展南征，他左边那位老道是叶风舟之父，江湖名号紫元真人，右边那位是雁山护教青龙天师太玄。余几十者，俱是他们称之为亭卫的反贼喽啰。”

白衣公子听毕一怔，道：“师傅，姓叶的现在何处？”

谷梁飞鹤道：“雁山四山十六亭，均被我元廷大军团团困住，目前贼寇还未逃脱一人，揣测仍在芙蓉峰内。”

白衣公子解开胸前蝴蝶系带，稍耸双肩，道：“尔等这里观战，我会一会他们。”

身后侍卫忙接着斗篷捧在手中，退后两步肃立。

兀鲁特禾尼作揖劝道：“郡主，此三位乃当世绝顶高手，恐......”

白衣公子脸色一沉，道：“休得多言，本郡主自有分寸！”

展南征很觉诧异，心想：“观其穿着打扮，明明是位俊俏男子，为何元军都毕恭毕敬的尊他为郡主，莫非女扮男装？”

那白衣公子行至近前，翩翩施了个万福，道：“晚辈耳闻紫元真人道法高深，特来领教。”

紫元真人叶讨元闻言一怔，道：“岂敢，不知阁下要比试甚么？”

白衣公子道：“天下武功，听凭真人吩咐。”

紫元真人不禁惑然：“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也罢，我且试试他都会些甚么武功。”便喏声福寿无量天尊，道：“不知阁下师承何人？”

白衣公子微微回眸一瞥，道：“在下的师傅，便是那位大和尚。”

谷梁飞鹤疾步走到他身侧，合十道：“不错，正是老衲。”

紫元真人甚觉奇讶，不由暗付：“即便他是朝廷郡主，怎不分尊卑的唤谷梁飞鹤为大和尚？鞑子礼数，果然与中土人士截然相反。”随即含笑道：“原来乃谷梁大和尚，就以尊师的大日般若掌比划几招罢。”

兀鲁特禾尼大声道：“咄牛鼻子，莫怪本将军警告于你。对这位晚辈后学，你可要宽大为怀。郡主倘遇不测，我大军定将雁荡山屠个鸡犬亦尽！”

白衣公子蹙眉轻声道：“多嘴！”

兀鲁特禾尼俯首，道：“卑职知罪。”

紫元真人不丁不八的一抬手，道：“阁下请。”

孰料白衣公子略点了点头，竟‘呛啷’亮出腰间宝剑，用招‘玉女穿梭’式足尖点地，纵身疾戳而至。

紫元真人手拿檀木佛尘，往外轻轻一扫。心想：“果真不可小窥，他这是将少林寺的斩魔剑法糅合进了剑技之内。”

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向来并没有甚么剑法武学，俱是一些拳脚外家硬功，和混元闭息、跳跃腾挪的内家功夫。闻名天下的达摩剑法，也是源于道教的《镇山剑法》与《易筋经》心法。

而这斩魔剑法，实则与拳法之中的斫手雷同，属柔功外壮、阴柔之劲，练腕侧一部之功夫。

练习之法：先以手在木具之上，作侧掌势，时时下斫。待至每一斫手，木上即陷深痕为度，则易木具而斫石。石坚难破，练习一二年后，手斫石即有小石片飞下，如象被锤凿一样。

但这仅是第一步，必须手斫之后，石深陷如切，而切痕之四周，依然如旧，无丝毫损伤而后可。然后再以深盘满贮铁屑，厚约尺许，亦按时以掌斫之。初时掌斫下，铁屑被分开，及至手掌提起，铁屑仍合聚如前。

练之日久，掌下铁屑向两旁分开，虽提掌亦不复聚拢。终至于掌一下斫，铁屑竟向两旁飞出寸许，中间划然如刀切，盘底不复有一屑存在。若举掌连斫之，可将满盘铁屑分为若干块，如用刀斫豆腐，平滑均匀，整齐有致。

至此，斩魔剑之功夫，方达到登峰造极之地步。

白衣公子尽管只是一招‘玉女穿梭’式，性质却与少林派诸种武功同出一辙。

是以紫元真人茫然若失，满头雾水。

白衣公子接着又是一招‘白蛇吐信’式，挽起剑花迎面分刺。

紫元真人更觉离奇：“这招不是道教的太乙玄门剑吗，他从那里学得？”错步闪开，佛尘缠向对方手腕。

太乙玄门剑法，乃武当派①的一套剑法，从起式至收式，一共七十四招。要旨是快慢相兼，刚柔相含。练习时要求剑随身走，以身带剑，神形之中要做到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六合之中亦需要手、眼、身、法、步神形俱妙。

第七十九回 白衣公子

此剑法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运动之中，手分阴阳，身藏八卦，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是武当剑中的佼佼者。自古为武当派镇山之宝、秘传之法。

即称为武当派的秘传之法，自然不会轻易外传。但眼前这名白衣公子竟信手拈来，怎不教人暗下生疑？

总亭主展南征在旁也颇感意外，沉吟道：“这名女子为何作男子打扮，难不成与风舟有瓜葛？”原来，他业已看出白衣公子的装束。暗付：“纵观天下剑法，名称虽大相径庭，然套路与出招方位，皆出自道教的《易筋经》、《九宫八卦》等经书。这女子所施招式与碧雪剑法一般无二，不是风舟教他的还会有谁？”

他既看得出来，紫元真人焉能不察？当下转念，引他往独龙柱另一端打去，至暗道洞口前处，道：“姑娘，意欲何为？”

那白衣公子水眸往回迅速一望，轻语道：“请问老道长，风舟现在何处？”一招‘仙人指路’式，平缓刺出。

紫元真人道：“我儿现在浩然楼，正率亭卫们抗击狗鞑.....”说到这，突然发觉对面乃朝廷郡主，忙道：“正率雁山亭卫，狙击元廷大军。”

白衣公子螓首微点，道：“请老道长移驾，且同我来。”言毕，嗖地一声又跃回东雁山顶。

紫元真人百思不得其解，怔了一怔。只好依言施展轻功，紧随其后返到独龙柱前。

那白衣公子盈盈一礼，道：“老道长的武功，真真举世无双。晚辈心中有个主张，不知当讲否？”

紫元真人抚髯道：“但说无妨。”

白衣公子含笑言道：“若在十招之内，老道长能打败在下，彼时任凭诸位自便，倘晚辈侥幸胜出一招半式，你们当即束手就缚，何如？”

紫元真人略作寻思，道：“此话当真？”

白衣公子道：“绝无戏言！”

站在一旁谷梁飞鹤，心中笑道：“丫头，你这是有意放走未来的老公爹啊！也罢，你贵为郡主，心系情人，我志在收那小子为徒，放走了牛鼻子老道，日后对咱们两下均好开脱。”

兀鲁特禾尼浑然不知，抱拳大声叫道：“何劳郡主动手，卑职瞬间便能将他们拿下。”

白衣公子厉声道：“本郡主一言既出，焉能背信弃义？”

兀鲁特禾尼低头称是，遂唯唯诺诺退在一侧。

展南征早就瞧出了端倪，忙挥手招来一名雁山亭卫，附耳窃窃私语几句，尔后道：“快去快回。”

那名亭卫单膝跪地道：“遵命！”转身越过独龙柱，顷刻没入暗道之内。

若在平昔，紫元真人轻易绝不至跟一个后生晚辈动手，可眼下关系到十六亭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言道：“请赐招！”

陡闻白衣公子一声娇叱，道：“得罪！”使出太乙玄门剑中‘顺风扫叶’式，横削对方足下。

紫元真人往上纵起，拂尘往他肩膀打到。

谷梁飞鹤又禁不住哑然失笑，心下暗暗自语，道：“丫头，你要放人也佯装得端庄严谨一些！这牛鼻子乃道教法尊，精通天下玄门武功。你在他面前施展太乙玄门剑，岂非班门弄斧、敷衍了事？若教这帮禁卫属下窥明缘由，成何体统？”遂大声喊道：“郡主，莫与他客气，用为师传你的斩魔剑法，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这‘不败之地’四个字声如雷霆，撞入耳中异常清晰。

白衣公子闻言玉颊蓦地泛红，遽玉腕忽抬，出了一招斩魔剑法‘披荆斩棘’式，拦腰往对方斜斜斩将过去。

紫元真人也觉谦让未遑，暗付：“只有待第十招时，再将他击败为妙。”恻隐之心一出，便有意想教几招绝学，屡见对方露出破绽，当即佛尘带去指点。

这二人倏忽之间，已经拆到第八招。

紫元真人乃何等人也，每次杀招骤现，既用佛尘缠住他的宝剑，一一破解。

谷梁飞鹤、展南征和太玄真人，三位绝顶高手一看，这那里是甚么恶斗，仿如与己对弈，师傅传授弟子武功一般，莫不尽心竭力。但他们心里各有各的希冀，也不说破。

两厢众人也分辨不出个甚么武功高低，只觉打得眼花缭乱，煞是好看，图瞧个热闹罢了。

捱至第九招，紫元真人心念转动：“对方势必出‘金鸡食米’式，下路必然显现罅隙、难以防备。然且不知他与风舟有何相干，又是一位妙龄女子。我若佛尘打去，众目睽睽之下教他颜面怎生挂得住？”思至于此，佛尘咻的飞探缠住白衣公子手腕，使劲往过一带，接着跃身避了过去。

只见白衣公子娇小体形猛然一晃，右足踏空，跄跄踉踉前奔几步，险些跌倒。

紫元真人使招‘金蛇缠身’式，反手佛尘疾送，缠在对方腰际，拉住手腕略一用力。

堪堪十招，二人各归回本阵。

白衣公子裣衽施礼，道：“多谢道长手下留情，晚辈认输。”继而吩咐道：“兀鲁特禾尼，放他们去！”

兀鲁特禾尼略作迟疑，道：“遵命！”旋大声令道：“尔等听了，郡主有令，闪开道路，放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