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刺卫传
作者:霖江南 | 分类:仙侠 | 字数:67.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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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二回 其啸也歌
一主二仆施展轻功飞奔两个时辰,便进入临安城内。辨明方位之后,遂穿房越脊径往府衙而来,落地却见无一人把守,旋面面相窥、颇感意外。
慕容楚楚诧异的道:“周将军,你去叩门。”
周达开颔首称是,进前伸手用力一推,大门竟‘吱呀呀’作响,向内洞开。
叶清风率先纵身迈入,大声道:“差役何在,还不快出来迎接桂王府郡主。”大堂之上一片漆黑,并无灯烛火把。
慕容楚楚惊道:“不好,到后宅看看。”
那知方踏入后宅圆拱石门,前面骤现数道寒光,劲风呼啸而至,一众人蜂拥围攻上来。
慕容楚楚顿足倒纵出丈余之外,凝神细看。但见有七个人脸戴面罩、身着黑衣,手握圆月弯刀。
周达开错步避开,拔出弯刀抢到右边,使招“横扫千军”平平横削,荡开四把弯刀。
叶清风则闪身挡在左侧,左臂往上格挡,右掌啪的打在一人的胸口上,登时将那人击退。
慕容楚楚娇叱道:“尔等是甚么人,胆敢夜闯临安府。”
那一众人并不答话,仍然猛攻猛打。
周达开横刀架住四刀,抬腿忽地踢向一个人的小腹,那人跄跄踉踉倒退数步,噗通晕倒在地。
叶清风跟着展臂竖掌推出,击种另一人的肩膀。那人‘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纵身跳在一旁。
慕容楚楚也不知院中暗袭者是何等样人,唯恐周、叶受伤,大声道:“他们再不报名,勿须手下留情!”
周达开喝道:“还不报上名来,更待何时!”弯刀疾如闪电般斩去。
忽听一个黑衣人叫道:“使命达成,撤回天道盟。”话音甫歇,架起受伤之人越墙而出。
慕容楚楚听见‘天道盟’三字,觉得大是蹊跷。天道盟盟主谷梁拓罗早率全教上下,归顺了朝廷。倘果真乃天道盟弟子,也绝不会轻易吐露行藏。可这些人为何要冒充天道盟弟子,夜闯临安府呢?他蹙眉沉思半晌,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暗付:“此事许有衙门里的人,方能释此困惑。”旋拔足一顿,至堂屋门前唤道:“屋里有人么?叔父在么?”这两声呼唤在静夜之中甚是响亮,远远传散出去。惊得几只燕雀扑啦啦展翅而去,还不停的叽叽喳喳怒鸣。
叶清风小声道:“公子,莫非临安府建造了其他所在?”
慕容楚楚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偌大一个府衙怎能说造便造?况大门横匾之上,明明写着临安府衙四个大字。”言毕接着又唤了几声:“有人在么,桂知府在么?”然后侧耳聆听,屋内仍然悄无声息。他按耐不住,伸手欲要推门。
周达开忽地跳到他旁边,道:“郡主,当心有埋伏。你们退后,让卑职来。”
慕容楚楚遂退后三步立定,叶清风仗剑护在他面前。
周达开回望二人一眼,双手猛然用力一推,大门竟吱呀微微一响,向两边打开了。他取出火折子晃燃,点亮桌上的一枝蜡烛。迅速向四周环视,房内居然空无一人。而旁边通往后院的双门,一个关着一个朝内开着。
慕容楚楚沉声道:“去后院。”
周达开略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蜡烛走进后院。没几步忽然踩上个软软的物件,几乎将他绊倒。忙低头一看,见地下仰面躺着一个差役,探息早已气绝身亡。忙叫道:“郡主,叶兄弟。”
慕容楚楚和叶清风跑将过来,道:“周将军,有何发见?”
周达开骇然道:“郡主,你瞧。”
但见后院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人,个个血迹斑斑,衣冠不整,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殊死恶斗。
周达开虽大小阵仗也经历过无数次,惨酷之事沙场见得不少。然似这等胆敢将整个府衙俱皆杀死之情景,绝是生平闻所未闻。禁不住寒毛卓竖,背心冷汗直冒。战战兢兢的道:“郡主,桂知府他。”
但见慕容楚楚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映在墙上的影子不住摇曳。
原来周达开骇得浑身发抖,带动了手中的烛火,映照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颤栗起来。
慕容楚楚突然道:“不好!”遂扭头射出房外,跃上墙头。
叶清风、周达开大惊,急忙尾追出去。
不多时见有个人影立在一株大树下,正乃慕容楚楚。
二人走近一看,只见适才那七名蒙面黑衣人皆躺在地上。
叶清风忍不住愕然道:“何人武功这么厉害,瞬息之间将七名高手悉数杀死?”
慕容楚楚沉吟片刻,道:“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离间官府和天道盟。”
叶清风进前伸手搜索尸体,见左边黑衣人腰间有个令牌,忙解下借着微弱月光一看,上写‘天道盟地字十七号’八个字。大惊道:“公子,天道盟令牌!”
周达开沉吟片刻,道:“令牌不假,但恰恰证明此事并非天道盟弟子所为。”
慕容楚楚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然究竟乃何人所为?”
便在这时,骤闻有人喝道:“贼厮住手!”浑厚罡劲挟风迎面打来。
第一百〇二回 其啸也歌
慕容楚楚足尖一点,腾在半空。使招“踏雪寻梅”式,挥掌当顶击下。
周达开手中弯刀擎起,唰的劈将上去。
那人伸指在他刀身上一弹,随即跳在旁边,叫道:“雁山反贼,果然有两下子!”
慕容楚楚人在半空翻个筋斗,轻飘飘落在地上,道:“谷梁拓罗,你好大的狗胆!”
黑暗中只见面前分立两名纳衣老和尚,容貌八分相仿。
左边的老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慕容楚楚,你为何杀我天道盟弟子?”
慕容楚楚听他直呼名讳,全不似之前那般毕恭毕敬。冷哼一声,道:“谷梁拓罗、谷梁多罗,你二人不问明情由,一来便不由分说的痛下杀死,可将本郡主放在眼里了么?”
谷梁多罗怒吼道:“我天道盟数十名弟子,俱死在你的手下,此仇不报,有何颜面在江湖立足!”话未说完,双掌翻飞已然袭到。
慕容楚楚但觉一股劲风涌至胸前,当下飞身倒退两步。
周达开弯刀横起一挡,拆解了谷梁多罗的来势,接着顺势挥刀斜斜向下,疾斩他的手臂。口中喝道:“谷梁多罗,你想造反么?”
谷梁多罗错步往旁闪过,合十道:“原是左卫营周将军,老衲有礼。”
周达开厉声道:“你天道盟弟子夜闯临安府衙,杀死桂文知府全家三十七条人命。此时又持刀行刺郡主,敢当何罪!”
谷梁多罗听了一怔,道:“周将军,桂文知府全家何时遇害?”
周达开冷笑道:“适才本将陪郡主造访桂文知府,正撞见天道盟弟子深夜行凶。你谷梁多罗身为朝廷护国大将军,可知此乃诛灭九族之罪?”
谷梁多罗诧然道:“周将军,实属栽赃陷害!我兄弟二人刚到这里,适闻你说桂知府满门惨死,也大感意外,为何一口咬定乃我天道盟所为?”
周达开冷哼了一声,道:“叶兄弟,你来告诉他。”
叶清风举起手中令牌,道:“于今人证物证俱在,尔等还有何话?”
谷梁拓罗跨前两步,道:“这位叶姓兄弟,你可是亲眼所见?”
叶清风道:“不但是我,郡主也亲眼所见。若非我们奋力相抗,也早死在了你这群恶徒手下!”
谷梁拓罗诺声阿弥陀佛,道:“郡主,真真怪哉!我等与桂文知府素来交好,为何要将他全家杀死?此行与我兄弟二人并天道盟上下,有何益处?”
忽听地上的黑衣之人呻吟一声,接着弱弱言道:“盟主,我们......”
谷梁多罗听到这里,闪身抢步上前。
慕容楚楚抢过叶清风的宝剑,唰的一剑刺去,娇叱道:“谷梁多罗,你欲杀人灭口不成?”
谷梁多罗右掌化爪探出,抓向他的手腕。
慕容楚楚撤剑回招,转到周达开身后。
谷梁多罗俯首问那个黑衣人,道:“你们甚么?”
周达开喝道:“你胆敢冒犯郡主!”弯刀咻地横削过去。
谷梁多罗硬生生晃身跳开,喝道:“周将军,你待怎样?”
只听那黑衣人道:“盟主,我们......”话未说完,旋当场气绝而亡。
周达开弯刀抵在他的胸口,怒目而视道:“谷梁多罗,你三番两次对郡主无礼,我等亲眼目睹,这次你还有何话说?”
刀尖距纳衣不足尺许,谷梁多罗竟然凛然不惧,哈哈大笑,道:“小郡主聪明绝顶,此中缘故还须老衲多言否?”
慕容楚楚冷冷的道:“暂且毋论知府全家是否教天道盟所害,你先直呼本郡主名讳,又三番两次痛下杀手,还想活命?”
谷梁拓罗喏道:“阿弥陀佛,小郡主,能否容老衲讲几句?”
慕容楚楚把剑递给叶清风,道:“本郡主倒要听听你如何辩解!”
谷梁拓罗道:“傍晚时分,老衲兄弟二人奉邀同往府衙后宅,与桂文知府把酒言欢,之后便意犹未尽的转回前卫军营。堪堪前脚刚到,忽有差役飞奔告急,说雁山贼寇今晚要夜袭临安府衙。我二人遂派弟子赶来援助,又报于枢密院副使王约大人。王大人得知甚为震惊,即命老衲与前卫将军率一队人马保护。那知前卫将军因事外出,捱至子时方返归营寨。老衲将情由略述一番,立与我弟谷梁多罗匆匆而来。恰遇你们手握利刃,气势汹汹的站在这里。月黑风高之下,老衲等也未识出你们三人面目。如若不信,郡主少顷一问前卫将军便知。”
周达开喝道:“谷梁多罗后来已认得郡主,为何直呼名讳?”
谷梁多罗叹了口气,道:“老衲初时以为有人假扮,又见天道盟弟子惨死,故而出语无状,唐突失礼。”
慕容楚楚琼鼻冷‘嗤’一声,道:“满口胡言,你跟随本郡主多年,我平昔穿着打扮,你会辨别不出么?”
谷梁拓罗慌深施一礼,道:“小人多有得罪,乞郡主见谅。”
慕容楚楚道:“倘不是周将军在我身边,今日非死在你的掌下不可!”
谷梁多罗问道:“依郡主之意,如何处置老衲?”
周达开见他神情自若,深深不以为然。心下暗想:“这两个老和尚与副使王约同为一党,为何却不捉郡主交差?”又略一转念:“或许他们念及旧情,不忍下手。何如就此作罢,免得徒生枝节。”
孰料慕容楚楚道:“本郡主念你谷梁家三代忠良,你自戕一臂罢。”
谷梁多罗仰天哈哈大笑,道:“老衲顾及往昔情面,今日不为难于郡主,从此恩断义绝,告辞!”
周达开长吁了口气,寻思:“我果然料中,万幸、万幸!”
慕容楚楚叫道:“谷梁多罗,给我停住!”
周达开忙小声劝道:“郡主,适可而止。”
但见谷梁兄弟袍袖一甩,仿如两只大鸟般腾空而去。
慕容楚楚接着令牌仔细端详着,道:“杀这些黑衣人的,又会是谁呢?”
陡闻大树之上有人冷笑,道:“鞑子畜生,反复无常!”
慕容楚楚娇叱一声:“甚么人!”顿足拔地而起。
那人轻功极高,几个纵越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慕容楚楚一直追到西湖岸畔,举目向四周探察。除了唧唧嘶嘶虫鸣外,再无任何声息。他蹙眉暗付:“适才那人背影好生眼熟,似曾何处见过。”
忽传来郎朗吟声:“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
慕容楚楚不由‘咯噔’一惊:“这首《青蝇》词赋,不是去年我在这里唱给安子衣的么?”遂循声眺望。
只见一艘画舫从断桥下缓缓驶出,船前后各有名艄公。船阁内坐着个脸戴面罩的灰衣少年,正对月饮酒。
慕容楚楚心想:“深更半夜在这里出没,绝非甚么正当游客。”
便听船阁之内那灰衣少年道:“兄台深夜来此,定然心事重重,何不就着西湖皎月,下来共饮几杯。”
慕容楚楚心中冷笑,道:“下来便下来,本郡主怕你不成!”足尖一点纵上画舫。
灰衣少年拿起一个瓷杯,放在他面前,道:“兄台请坐。”
慕容楚楚打量他几眼,道:“请问足下大名,三更半夜还有此雅兴?”
灰衣少年叹息一声,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慕容楚楚笑道:“公子,你是失心、失意、失情乎?”
灰衣少年怅然道:“人生百般苦,最是失心时。”
慕容楚楚道:“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灰衣少年端起瓷杯,双手递给他道:“兄台请!”
慕容楚楚接过一饮而尽,道:“请问公子,适才可曾见有人从这里经过?”
灰衣少年微微含笑,又吟道:“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慕容楚楚腾地站起身来,道:“你究竟何人?”霎时之间,眼前一片迷茫。
那灰衣少年慢慢解下脸上面罩,道:“慕容楚楚,你还记得宋宝梁、宋莲儿父女么?”